当务之急是说服孙老头,姜霜霜有些犯难。
谢昀则是盯着那变黑的银针上,缓缓摇头:“实在难以推测,这毒从何而来。”
目前仅仅是有疑点,并无确凿证据。
姜霜霜轻咬下唇,猜测道:“有些妇人常年服用避子汤,民间也有避孕的药丸子,其中不乏含轻微毒性的。荷花会不会是……”
之所以得知这些,一切靠文嬷嬷打听。
在北地,娘亲忧心她的身子。
担心姜霜霜身子娇弱,无法承受生产之痛。
喝了避子汤,又容易引发婆家不满,导致夫妻离心。
也就是那时候,文嬷嬷打探出有一种廉价的药丸子。
体积小,为外用。
据说是用了极寒的药材,一颗能顶月余。
“是药三分毒,若是长年累月的用,足以导致银针变黑。”
谢昀摩挲着下巴。
从赵家村人对赵铁柱和钱寡妇的态度看,二人打探不出多余的消息。
村长带头,主张息事宁人。
若验尸,还要得到孙老头许可。
夫妻二人在河边商议,决定先不回府上,去孙老头所在的孙家村走一趟。
还不到正午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乌云压顶。
老孙家屋内,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孙老头正坐在门口抹眼泪,抬眼看到谢昀与姜霜霜夫妻,呆愣了片刻。
他看到官差对二人毕恭毕敬,连忙站起身下跪行大礼。
谢昀先一步上前搀扶:“孙老伯,节哀。”
孙老头点了点头,惶恐地道:“小谢大人可是有事?”
验尸结果,荷花身上没有伤口。
似乎,印证了赵家的话。
虽然心中还有小小的疑惑, 孙老头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荷花命苦,若不嫁到赵家便好了。
然而,人已经不在,多说无益。
谢昀思量片刻,决定单刀直入:“荷花的死因还有蹊跷之处,若想要探究,必定得剖尸断案。”
孙老头一听,一只手拉扯着袖子,眼眶通红:“开膛破肚?我闺女都走了,你们还想让她死无全尸!不行,绝对不行!”
他是怀疑赵家,想去衙门讨说法。
在意的是荷花身上有无伤痕。
既然没有,他再闹下去,就有无理取闹的嫌疑。
何况,赵家村人说的不无道理。
荷花没了,还留有一双儿女。
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孙老头的心思,全在外孙和外孙女身上了。
姜霜霜很理解这个时代百姓的思想,死者为大。
奈何不验尸,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然而谢昀太实诚了,直接劝说定然不行,还得用点小手段。
“孙老伯,我之所以没有在村人和赵家人面前说,就是担心赵家人串通。”
一旦证明荷花被害,赵铁柱一人所为,还是家人皆参与,结果是不一样的!
己方就是要出其不意,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难道,你不想让荷花瞑目?”
姜霜霜之所以坚持,就是为给荷花一个交代。
目的,不是为折腾逝者,而是求一个真相。
孙老头连连摇头,口中喃喃地道:“不成,若被孙家村人得知,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再说,他答应无济于事,赵家不会同意。
“赵家皆为嫌疑人,是否答应不重要。”
只要孙老头按下手印,便可为荷花剖尸寻找死因。
听起来骇人听闻,但却不是大齐头一份。
衙门查案,本该严谨。
不该凭着赵家人一面之词,将此案定论。
孙老头仰头,面色挣扎。
荷花娘抹了把泪,哭喊道:“孩他爹,荷花身子一直不错,几天前发现赵铁柱和钱寡妇勾连,荷花便暴毙,死的太蹊跷了!”
姜霜霜一见有门,趁热打铁道:“孙老伯,荷花暴毙本就怪异,若真有凶手,怎能让其逃脱?”
孙老头眉头拧成死结,咬牙道:“可你们没证据!”
时机成熟,姜霜霜立刻掏出变黑的银针,递到孙老头眼前:“孙老伯,这银针就是证据,荷花姑娘腹内有毒,定有隐情!”
若先掏出银针,劝说未必会顺遂。
银针,用来击破孙老头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果不其然,孙老头盯着银针,浑身一颤。
荷花娘拉住他,哭求道:“他爹,荷花若活着,肯定也想查明真相,不能让她冤死啊!若是赵家人是凶手,咱们不追究,岂不是逍遥法外了?”
孙老头沉默良久,屋内只剩灯芯的噼啪声。
他长叹一声,老泪纵横:“罢了,我答应!”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的过去。
下晌下了一场小雨,等入夜,雨刚好停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衙门众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来到荷花的坟前。
几盏蒙了黑布的风灯,只透出微弱的光线,在风中摇曳不定。
孙老头和荷花娘被安置在稍远的地方。
二人紧紧相拥,强忍着悲痛,大气都不敢出。
“动手。”
谢昀压低声音,向手下示意。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下了一场雨,泥土湿润。
随着一阵沉闷的挖土声,棺材缓缓露出一角。
待棺材完全被挖出,谢昀轻轻点头,衙役们合力将棺材抬到一处隐蔽的棚子下。
老仵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次任务重大,不容有丝毫差错。
老仵作从陈旧的木箱中取出一套银质器具。
他戴上白布手套,双手轻轻伸进棺材。
将荷花的尸身稳稳托起,放置在木板上。
姜霜霜站在一旁,对着荷花的尸身鞠躬道:“荷花姑娘,打扰了。”
“先燃三根香。”
仵作摆上了供品,动作一丝不苟。
接着,老仵作先是拿起一把细长的银镊子。
在昏黄的灯光下,老仵作动作轻柔地拨开荷花额前凌乱的发丝。
“头骨完好,没有伤口。”
他凑近查看荷花的口腔,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从各个角度仔细端详,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紧接着,老仵作拿起一根银针,手稍稍 停顿了一下。
似是在给自己鼓劲,然后缓缓刺入荷花的指尖。
并无异常。
“小谢大人,如您所说,的确需要剖尸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