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阾羁鸟什么时候喜欢上林间莺的,或许在一瞬间惊鸿一瞥,或许是细水长流日久生情。
在他成为陇客仙后,照顾凤凰的仙人铃宥上仙思凡,去了人间和一个凡人成亲。
铃宥临走前找到阾羁鸟,道:“司命星君算到你的故人会投胎到我第三个孩子,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凡界?”
阾羁鸟同意了铃宥上仙的提议,跟随她一同来到了凡界。
时光匆匆,转眼间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阾羁鸟一直陪在铃宥上仙身边,等待着她第三个孩子的降生。
终于,在一个清晨,铃宥上仙的第三个孩子呱呱坠地。
阾羁鸟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他和林间莺第五次相遇。
阾羁鸟承包了林间莺的起居,什么事都经过他的手,简直把人当作自己孩子养着。
小姑娘一天一天长大,阾羁鸟看着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心里滋生出一丝庆幸。
这一世,在仙人母亲的庇佑下,应该会长命百岁吧?
会吧?
天道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
林间莺五岁那年,闹着要和大哥林景沅一同去游轮玩。
原本天气预报报的是晴空万里,可偏偏那天晚上,刮起了台风,外加海龙卷。
整艘游轮,无一生还。
铃宥听到这个消息,硬生生晕厥过去,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怎会如此!!!”
明明,在六位神仙的庇佑祝福下,是不会出现任何这样的情况,可为什么……
铃宥泣不成声,一遍遍对林熙煜道早知如此,就不该依着两人独自前去游轮玩耍。
想着林景沅已经成年便没有大碍,岂料会出这样的意外。不过五天,铃宥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阾羁鸟也好不到哪去,他缩在林家后花园那棵丁香树上,六个月没下来过。
还是沈洛亲自把他揪出来,道:“生死有命,左不过再等上个几百年。”
“别瞪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论谁等一个人等上千年都会疯。”
“或许你会腹诽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洛那双略微黯淡的黛蓝色眼睛看着阾羁鸟,淡然道:“我曾经死过一次,也失去过在意的人,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阾羁鸟惊疑不定看向他,想说什么,被沈洛打断:“一味的守护并不能让那位林姑娘长命。”
“如若她生来便是短命,你要做的,是让她自己对抗被写好的命运。”
“而不是你从中作梗,那样只会变本加厉,死的更惨。”
阾羁鸟哑然,想说的话全咽回肚子里,他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
“知道了。”
这次谈话后,阾羁鸟尝试潜心修炼,但没有用——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和林间莺相处的点点滴滴。
直到有一天,他下定决心摒除杂念,却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阾羁鸟疑惑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他低头一看,看到了躺在摇篮里对着他大哭的婴儿。
旁边是铃宥哄孩子的声音:“不哭不哭,莺莺乖啊……”
这是怎么回事?
阾羁鸟脑子有些缓不过来。
他看看婴儿模样的林间莺,又看看拿着玩具逗小孩的林景沅,心里想到什么。
掏出手机一看:2035年5月5日巳时一刻。
这是林间莺的出生日期。
这一天,是立夏。
阾羁鸟盯着林间莺发呆,缓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他这是回到林间莺出生的那一天了。
可……他是怎么回到过去的?
阾羁鸟百思不得其解,他逗了会小孩便借口离开,回了三十三重天,找天尊询问此事。
天尊听完他的描述,愣神几秒,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天尊苦笑道:“没想到……你也是这个……”
阾羁鸟不解:“什么意思?”
天尊道:“你的本命绝招——时空逆转,它可以回溯时间,连天道都不能干预。不过……”
她示意阾羁鸟看看自己的头发:“代价是付出你的生命。”
“虽然你已经飞升成仙,但终究毁的是你的身子,还是能少用便少用。”天尊道。
阾羁鸟原本乌黑的长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显眼的银白。
阾羁鸟拈着这一缕白发出神,一柱香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对天尊道:“如果能让莺莺长命百岁,失去生命也没什么。”
“我心甘情愿。”
天尊微叹口气,算是默许了阾羁鸟这般飞蛾扑火的举动。
***
阾羁鸟的白发越来越多,他也没想到,人,居然能有那么多丧命的方式。
第一次逆转,林间莺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炎,不过三天便早夭。
第二次,林间莺出门和父兄游玩,高速路上发生了特大连环追尾事故,林家的车直接被压成了铁饼。
第三次,林间莺同别人发生冲突,对方的父亲是个精神病,直接拿着刀对林间莺狂砍几十刀,林间莺当场毙命。
第四次,林间莺被绑架,绑匪嫌赎金来的太慢,直接撕票。
第五次,林间莺命丧尸潮。
第六次,林间莺渡雷劫时被天道袭击,惨死在天雷下。
第七次……
第八次……
……
阾羁鸟不知道自己逆转了多少次,他看着明镜里满头银白没有一丝乌黑的自己,想起李太白一首诗——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对着镜子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再一次动用了本命绝招。
这一次,阾羁鸟死缠烂打要沈洛教林间莺武功,同时让凤凰给林间莺喂天界的东西。
他就不信了,提前让林间莺成仙,还能怎么个死法。
至于什么神仙不能干预凡人生长的规矩,遵循个屁,再遵循人都护不住,这是阾羁鸟时空逆转三次得出来的结论。
他试着从细微的地方改动,结果天不如人愿,阾羁鸟依旧失败了。
这次他狠下心,直接大刀阔斧从根源上开始改变。
天道要劈死他就劈。
阾羁鸟从三十三重天和九重天顺下来不少好东西,全都或多或少喂给了林间莺。
林间莺果真平平安安长到二十。
这二十年来,林间莺脚踢猥琐男拳打绑匪,不仅创下以一敌三十的战绩,还成功的整治了豪门圈里盛行霸道总裁娇妻哪里逃的风气。
至于那些导致林间莺意外身亡的因果,全被阾羁鸟剔骨般给剔掉碾碎扔得远远的去了。
林间莺成功成仙,并健康的活着,阾羁鸟心想这一次肯定没有意外的惊吓了,正要放下心来松口气。
战争爆发了。
苏勋不能使用魔力是真的,修为散尽也是真的,但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苏勋师从梣芷仙子,他的仙籍没有被吊销。
更何况他弑师夺宝,梣芷仙子的仙格在苏勋的手里,这让他更加方便提炼活死人中天道残留的力量,制成剧毒。
得知林间莺中毒的那一刻,阾羁鸟双眼发黑,他不顾腹部的伤冲到万书阁寻找解决的办法,翻了五天五夜,一无所有。
他又去灵山藏经阁,打伤了看守的人又是翻找了三天,依旧一无所有。
阾羁鸟满身血色狼狈不堪地回到天尊府,简单清理后去看躺在琼冰洞里的林间莺。
林间莺面色苍白躺在一片湖泊当中,周围的寒气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着灵力,试图将毒驱逐出去。
可惜效果甚微,毒丝已经爬上了林间莺的小臂,等毒丝蔓延到胸口,林间莺必死无疑。
阾羁鸟被这寒气逼得伤口发疼,他忍着痛缓步走到林间莺身边,拨开她的刘海,轻轻的在林间莺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要你活着,”阾羁鸟呢喃道,时空逆转再次启动,时间开始倒流。
“我要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