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才扬起的笑脸又挂不住了,垂下头说,“我们今日去冯老财家交租,官府又下了征发徭役的告示。”
陈汐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官府都会征徭役,造桥修路、治理河渠、各种杂七杂八的,为期一月。
只要是成了亲的男子都要去,去年他们是去运河转漕,就是码头搬运粮食,这边收缴的粮食赋税要运往京城,走水路,就得将粮食搬上船。
还没有工钱,要自己带衣裳和干粮。
除了有身份和有功名在身的才不用去,当然了,有钱的也可以花钱请人去。
像这种杂役的话,几两银子就能请一个人,还有种是去边境修建防御工事,这种会贵一些,至少十两银子起步。
边境可能会遇到打仗,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林复白问道,“这次是做什么?”
老二沮丧道,“去边境修筑防御工事。”
这边的边境每年都不太平,尤其是临近过冬前,蛮人都会跑来边境打草谷。
他们这些服徭役的,除了修筑防御工事,还肩负着打扫战场的任务,危险系数极高,又不管饭,去十个能回来五个都是幸运的。
看来他们清溪镇今年运气不好,被安排到边境去了。
如今只有老三没成亲,这就意味着,除了老三,林复白和老大老二都要去。
才交完税,又要服役,官府是真不当人啊。
几人闲聊了几句,老大和老二便各自回去了,林复白和陈汐也回到了屋里。
陈汐蹙眉道,“你腿都这样了,还去服役,要是蛮人打过来,你跑都跑不掉。”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差不多快十两银子,还剩五十两。
“干脆花十两银子请个人去吧。”
林复白眉头紧锁,盯着陈汐手里的银子,迟迟没有开口。
陈汐又说,“你干脆去考个秀才算了,这样咱们一家都不用服徭役,也不用交税了,你觉得怎么样?”
林复白道:“你这个提议不错,不过请人代替服役就算了,我自己去,还有半个月,我的腿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陈汐不赞同,“这不是有银子吗?你干嘛非得去?嫌命太长了?”
“一个月而已,很快就回来了,别浪费银子。”
“你……”陈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林复白眉梢一扬,“你是在关心我?”
陈汐白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谁关心你,来这么久了,一点活没见你干,又跑去送死,我白给你治腿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
“管你有没有事,你要去就去好了!”
林复白盯着她看了片刻,无声的叹息。
陈汐也懒得跟他扯这些,她去整理今日买的东西,换上新的被褥,又将新买的衣裳叠好。
她买了十斤肥肉,还有一些佐料,全都拿去厨房放好。
看着手里的粗盐,陈汐用手指蘸着尝了尝,立马龇牙咧嘴,居然咸成这样,咸得发苦。
陈汐又捧着一大袋盐出来,找到林复白,“这盐怎么是苦的?”
林复白用也沾了点放嘴里,旋即说道,“杂质没提炼干净,或者氯化镁含量过高,很正常。”
“那交给你了。”陈汐将盐放在他身旁,“你负责将这些盐提纯。”
林复白一个理科生,提纯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他也没有拒绝。
陈汐又去忙别的了。
趁着时间还早,她将十斤肥肉的油熬出来,今儿有蜡烛可以用,不怕摸黑了。
她将肥肉切好,煎的时候,放了点香料进去,香料可以压制腥味。
煎好油,锅里还有一层油,不能浪费,于是又打来面粉和面,晚上烙饼吃。
烙好饼,陈汐又将油渣倒一半回锅里,倒入黄酒,盖上锅盖焖煮。
等到黄酒全部煮干,这才加水进去,烧开后放白菜。
煮好以后,一锅的香味,闻得直流口水。
拿筷子夹了一片油渣放进嘴里,口感软糯,肥而不腻,也没有了那股腥味,这么多天了,陈汐终于吃到一回像样的肉了。
明明只倒了一半下去煮,油渣膨胀之后,煮出来大半锅。
她拿盆装了盛了一半,抱着半盆油渣白菜来到吴氏门口。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老两口和小云正在门口整理柴火,嗅到香味,三人抬头朝陈汐看了过来。
“我不小心煮多了,娘我给你们放桌上了啊。”陈汐说着,脚下却不停,飞快的朝大门走去。
将盆放在桌上,她这才吹了吹手,有点烫。
三人也跟着进来,看见盆里的肉,吴氏惊讶道,“四媳妇,上回分的肉我们这还有,你拿这么多来做什么?”
“不是说了嘛,不小心煮多了,你们等会趁热吃吧,我那还有呢。”
“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留着,这一下全煮了吧?”
吴氏还不知道她买东西回来的事,陈汐摆了摆手,“这是我买的,不是先前的野猪肉,你们吃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
吴氏还想说什么,又捂着嘴咳了起来。
陈汐怔了怔,“娘,你咳了这么久还没好啊?”
吴氏摇摇头,叹息道,“好得差不多了,没啥事。”
陈汐抓住吴氏的手腕,手指搭在她脉搏上,面上假装闲聊,“娘,早晚天气变化大,你可要注意身子啊。”
吴氏并未察觉她在做什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注意着呢,你们这落了水,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陈汐哪里会这般关心她,不背地里咒骂她就是好的了。
陈汐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娘,都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再不醒悟,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了。”
幸好分了家,不用每天见面,否则只怕早就发现她和赵铁柱不一样了。
陈汐也不敢暴露太多,改邪归正可以解释得通,会治病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她放开吴氏的手,故作惊讶道,“娘,你舌头怎么了?”
吴氏愣了愣,“什么?”
“我看你舌头好像受伤了,伸出来我看看?”
吴氏心里狐疑,她并未感觉到舌头有什么不适,但陈汐这么说,她也伸出舌头让陈汐看看。
陈汐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讪笑道,“光线不好,看错了。”
对于吴氏的咳嗽,陈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吴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说,好端端的舌头怎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