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伊回到永和修理厂已经是大中午的时间,此时此刻,众人正在忙碌的准备着一切工作。
许得来早已看不惯这小子,玩世不恭、目无尊长、锋芒毕露……这就像一个时代的标签一样,贴在石伊的身上。进入库房里,整个房间早已被翻新一遍,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尽数被摧毁,连同石伊最珍爱的书籍一起摆放在垃圾桶旁边。吴师傅和老板许得来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目光紧紧的瞪着石伊,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让人心惊胆战。石伊缓缓的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物品。这地方已经容不下,我是应该说自己该走了。
“感谢你这一年来的照顾,祝愿你的女儿考上个好大学,再见!”
许得来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难免会想到曾经自己年少时,放荡不羁爱自由,玩世不恭常逗妹,玩物丧志趣全无……可报应终究还是来得那么快。几乎在一个星期之内,许得来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家里承包的大片房地产陆续贬值。父母走了,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让儿子和女儿承担责任。妹妹要继续完成高中学业,哥哥被迫辍学继承“家业”,巨额的债务把这个傲娇的少年玩弄得遍体鳞伤,顿时间,许得来再也没有昔日阳光灿烂的笑容,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斗志;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不再闪烁着炯炯有神的火花,取而代之的是泪水,是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控诉。凭借着坚毅不拔的精神,许得来花费近十年时间偿还清所有的债务,临近四十岁才敢娶妻生女儿。
“我不赶你走,但我要你记住,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是打工的,是一个骨子里彻彻底底的打工人,婚礼你可以不去,甚至连消息都不想回复我们,曾经多少次我无家可归,我没有流一滴眼泪。”
许得来看着街道口,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在这里建设的十二中学,到现在早已被彻底拆除。
“以后你不用再店里帮忙做事了,就专心的送着我女儿,辅导她考上大学。”
感到不高兴的是吴师傅,他很清楚,少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的工作量要加上一倍,最重要的是加量不加价。
“得来,你这样做怕不好吧,我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吴顺应着急的替自己找一个借口,指派他多安排一个人。
“现在是生意的淡季,一个人足以应付,要是真的忙你随时把石伊叫回去。”
许得来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些琐事,指挥着石伊把行李物品搬到正规的宿舍里,这些库房以后就当做仓库使用,存放杂物,不再让人住宿。
吴顺应很清楚这是许得来对员工的偏袒,之前自己也是住了这么久的库房,好不容易腾出一个员工宿舍房,居然转手让给这小子,心里的怨恨也多了几分。可能吧,这就是现在没多少人愿意干学徒的原因:容易得罪人,而且工资又低,最重要的是师傅总会留的有一手,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徒弟这么快的抢走饭碗。
“好了,现在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工作,吴顺应。”
许得来把这话一说完,直接开上自己的宝马汽车离去。石伊正准备回去再一次收拾行李的时候,吴顺应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直接挥起拳头,打在石伊的脸上,紧接着又是补上几脚,恶狠狠的看着这个昔日的“好徒弟”。
石伊被打得几乎没有反抗,任凭这个家伙招呼着,石伊就是想让这个家伙感到气愤,任凭的打骂也绝不还手。
“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挺有精神干劲的,这一刻怂的像个孬种。”
石伊缓缓的站起身,拿着行李,擦拭着嘴角的鲜血。
“我不和你打,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心中的愤怒和不公,这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让人痛苦。”
吴顺应实在是不能忍受这个小子,又接着是一顿言语的嘲讽,几乎把石伊批判的一无是处,像个害虫一样被人唾弃。
“随便你骂,骂的越惨越好,比起你精神上的折磨,我这几下拳脚只不过是痛一会儿而已。”
说完之后,石伊立即带着行李转身离开。吴顺应想不到,他真的完全想不到,这小子心理素质为什么这么强大?言语的羞辱、肉体的痛苦完全不能让他动摇半分,那坚毅的眼神似乎要燃起熊熊的火焰。
“你这混蛋,该死的,你可真是一个让对手感到胆寒的怪物。”
吴顺应难以置信的看着石伊逐渐离去,他的眼里充满对石伊的恐惧和愤怒,想不到活着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完全震慑住。吴顺应慢悠悠的走回工作区域,此时此刻,吴顺应就像丢了魂一样,再简单的更换机油,给汽车做保养的工作都显得如此吃力和陌生。这一天下午他整个人完全不在工作状态,不仅仅是没有被调员工宿舍,恰恰相反,他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是一个狠角色。在这个小子的身上存在着一股气焰,难以平复的气焰,而他正在努力的压制。就像那高傲的海燕击打在海面上,欢快生是它对暴风雨最好的问候,乌云只是灾难来临的前兆,它终将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冲破云霄,去迎接那灿烂的阳光。
石伊第一次搬进这样的员工宿舍:两侧的楼梯修得很长很宽,过道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墙壁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海报,不远处就是一个公共食堂。新宿舍的环境很安逸,静谧,有供人锻炼的健身房、娱乐的棋牌室、阅读的书亭以及那让人闭目养心的休息室。这婉如是一个高档小区,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员工宿舍区。
宿管是一位接近六十岁的老奶奶,带着一副老花镜,她身高不过一米五,满头银发,穿着确是那么的时尚,皱巴巴的手掌接触到物品的那一刻,甚至能看得到擦出明亮的火花,老奶奶的腿脚很不方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让石伊没有想到的是,正是眼前这个不堪入目的老人家,竟然会对他日后产生深远的影响。
石伊在宿管奶奶这里了解到,她名叫寒梅,姓龙,广东佛山人。早年间是佛山某所中学的一名英语老师,随后跟随着丈夫来到广州市区,不久前年迈的丈夫死在珠江河畔,原因竟然是他钓到一条大鱼,在纠缠的过程中不幸落水身亡。
许得来提供龙寒梅一个暂时的工作和住所,像这样的年纪,谁敢用,谁敢要?许得来就真正的做到一个资本家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