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笙见陈掌柜满眼心疼内疚,并且就要安排人给她们进补,立刻出声制止。
“陈掌柜,如今这情况,还是不要给她们大补,她们身子亏损的厉害,特别是陈夫人,眼下还是饮食清淡为主,汤汤水水的还是少用些,待她们葵水渐少时,再慢慢补也不迟。”
陈琪连连点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救了她们。”
陈琪喊了声管家,屋外管家立刻进屋,手上还捧着一个盒子,进到屋来,就打开了盒子,是一沓面额不一的银票,但数额不少。
陈琪朝赵九笙躬身一礼,“我知神医救她们并非为财,可陈某只会做生意挣钱,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俗物,还请神医收下,全了陈某的感激之心。”
赵九笙微微轻笑,“陈掌柜,她们今日得救,也因你们广结善缘。”
陈琪闻言却是一脸苦涩,“我结的什么善缘,她们若不是跟着我,都早已做了母亲,夫人她更是早已儿孙承欢膝下,是我害了她们。”
“待她们身子养好,我便给她们一笔钱去他处安生,嫁人了也有一男半女傍身,聊以慰藉,跟我在一起,这一辈子都没了指望。”
那几位姨娘也还年轻,陈琪知晓不再有子嗣,或许会过继一个,或许百年之后,将家业散去,交给他人打理。
这些姨娘处境如何,谁也说不清。
更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断定的,她也不便多言,只道:“余下便是陈掌柜的家事,夫人她们好生调养即可,我们就此告辞。”
陈琪连忙挽留,“神医留步,还请收下这些银票,否则陈某心中难安。”
赵九笙思虑片刻,从锦盒里拿走了一张,“多谢掌柜好意,我不过只是开了药方,忙活的也是你府中之人,掌柜心善,以后定然还会行善,这些掌柜就留着以后雪中送炭,助人绝处逢生吧。”
陈琪为着这句雪中送炭,助人绝处逢生眼眶都红了,连声说着多谢神医,又亲自率着一众奴仆送她出去。
出了陈府,外面早已天黑,走到街道,也越发热闹了些。
司晏礼自进府后,就没有说话,这会儿出来,才说了第一句,“你对蛊颇有了解。”
赵九笙望着前面热闹的街道,缓步前行,“出来的时候,祖母带了好些医书,我跟着学了些皮毛,后来跟祖母在外认识了一些人,岐黄之术很是了得,我跟着学了一些,涉猎广泛,因此就懂些。”
司晏礼垂眸看着她的侧脸,“你一副药下去,就将她们蛊虫清除,应该不是只懂些。”
赵九笙笑了笑,“倒也不是谦虚,比起传授的那一位,我这的确不算厉害。”
司晏礼的眼神停在她唇角勾起的浅浅弧度上,而后又微微移开目光,“你救她们,是因为陈琪在你眼中是个好人,而她们也无辜是吗?”
赵九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位夫人为何给他药我不清楚,但是陈琪夫人们却是无辜。”
“九岁那年,祖母带着我东躲西藏,她时常驾着马车休息不好,劳累过度加上忧思伤神,就病了。”
“还好我也学着驾过马车,但也只敢慢行,途中遇到一群江湖中人,他们见我年幼驾着马车,就问我前因后果。”
“祖母从马车里出来问他们有何贵干,他们见祖母面色不对,便说她是否身子不适,他们中有人可以医治祖母。”
“他们救了祖母,我拿钱相谢,他们都不肯收下,还问我跟祖母怎么无人相陪。”
“我说祖母与我遭难,家中亲人不在了,他们很是同情,还主动传授我医术,说我与祖母以后也许用得着。”
“我自是肯学,祖母休养那几日,我就跟着学了几日,我想谢他们,他们却走了。”
“我与祖母一路走到今日,受过许多人帮助,他们善意帮助救了我们,对他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如今对我而言,救她们也是举手之劳。”
他们对她的恩与善意,她也愿意回馈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司晏礼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他不知说什么,也无法说些什么。
他的殿下这些年虽身负血仇,却依然心存善意正义,愿意救助那些与她无关之人。
而自己这些年,虽没有滥杀无辜,却也清楚自己心性跟良善二字是沾不上边。
他有恶念,找到点线索又断了的时候,会沮丧,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了那些碍眼的人,也曾多次一怒之下,就只身奔进水贼阵营,将之杀了泄愤。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帮谁,只因找不到她,让他痛苦不已,但他又不会去滥杀无辜,便去杀了恶人平息心中怒火。
他也怕,自己手上沾了无辜之人性命,那个温柔的殿下见到他,可能不会再要他。
他这些年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他不记得,百姓们还当是有侠士义薄云天杀了水贼,拯救了一方黎民百姓。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人他不是为了百姓才杀的。
与蔺川四人相遇,只是因为他撞见一伙流寇在那里奸杀掳虐。
他自是没有理由放任不管,他招招狠辣,一剑下去就劈了人半边脑袋。
蔺川四人来时,要不是看到他在杀流寇,也要将他当做敌人了。
之后他像往常那般离开,却被这四人跟着,说他身手好,欲跟他结交。
他在他们的交谈中发现了他们身份,存了利用之心才与他们同行。
这些他无法对他的殿下说。
在他心中,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在黑暗深处待过,即使遇到了光明,心中也永远藏着黑暗,只是光照亮之处,黑暗就藏的越深。
一旦他的光离开了,那黑暗就会疯狂滋长。
“司晏礼。”
赵九笙唤了一声,司晏礼从自己的心事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跟着她走到了一处摊铺。
赵九笙在选着发带,拿起之后在手中比划丈量,还一边同他说,“这个还不错。”
白皙纤长的手指半隐在黑色发带之中,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暗红色发带,互相做着比较,挑选的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