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杜庭这个县令在,镇上的几个秀才格外地重视此事,虽说每个人听了石大的描述都觉得这不算事,但县令大人说了要拿这事来宣讲教化一下,大家伙也都很认真地对待起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上午刘小冬一众挖荠菜被说的村子里。
那里的里正将村民聚集起来之后,便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
石大上前把上午跟房家洼挖荠菜的女娃们说话的几个大人喊了出来。
那几个大人颇有些一头雾水,跟女娃儿们问了几句话而已,用得着全村的男人都出来了?
这是干嘛?这是明晃晃地找事,要打架啊。
有个男的被喊出来之后,脸色立马黑了,怒道:“你们来此何意?我不过好奇多问了几句话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人打上门来吗?”
石大也是脸色一变,呵声道:“说话注意点,就你这态度,是会好奇多问几句话的吗?”
他一说完,王冬粮接道:“说说清楚啊,这里好几个员外老爷在呢,什么叫打上门来啊?”
这话一说完,房家洼人群里立马吵闹一片,好啊,原来这就开始诬赖上了?打上门来?谁打上门来了?我们就是打算好好跟你讨个说法的,这一句“打上门来”倒把我们说成了挑事的了。
真是可恶,可见那群女娃儿的担忧不无道理,就这种人,迟早会做出祸事来。
里正示意大家安静,又把房家洼众人来此的目的说了一遍,问了几遍这个村里的人当时都跟挖荠菜的女娃们说了什么话。
有人便把上午问的话说了出来。
“不就是问她们家里赚了多少钱吗?我看她们衣裳布料都是新的,各个脸上有肉,早就听说房家洼有赚钱作坊,打听一下也不行了吗?”
这话一落,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既然不让人问,那以后也被卖东西了。”
人群再一次叽叽喳喳起来。
石大被这群人气得双脸透红,杜庭父子在人群边缘,将眼前的场景看得非常清楚。
“爹,我看小冬预料的不错,这帮人果然都是心思不正的。” 杜元杉担忧道。
杜庭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王冬粮哈哈一笑,冲淡了人群中的讨论:“连衣裳布料和脸上有肉都注意到了,可见你们打听得很是清楚啊。”
“房家洼是有赚钱作坊,那镇上的几位员外家里还有商队和铺子,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们呢?”说罢,王冬粮朝那群人一指,“几位员外就在这里,你们问问他们啊?”
那群人看到几位员外,立马噤声,躲闪的眼神和逃避的身体,无不说明他们的心虚。
老刘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朝几位员外说道:“几位员外老爷也看到了,我们本来请你们过来是想把此事说开来,说个明白的,但他们如此这般,话里话外倒显得是我们挑事在先了。今日我全村人都来到了这里,势必要讨个说法的,要是他们不愿意好生商量,那我们只有请县令大人出手了。”
这话虽然是对着几位员外大人说的,但声音大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说到县令大人四个字得时候,老刘头的刻意停顿,让众人听得更加仔细。
几个员外都是认识县令杜庭的,只所以没把县令大人提前拉出来,就是想自己先处理,最后让县令大人定论。
哪知道双方人马还没说上两句,他们都没有机会插嘴,就被老刘头把县令大人给搬出来了。
这是提前将军啊这是。
几个员外倒也没有生气,着实是房家洼人被这个村的人气到了,也理解老刘头的做法。
许员外,也就是许老秀才,连忙上前,说道:“老哥此话严重了,我等几个老头子过来,不就是帮着处理此事的,这等小事,哪里需要县令大人出手,不值当不值当。”
杜庭搁心里嘿嘿一笑,心说,嘴上说着不值当,心里估计觉得最好是县令大人来吧。
很明显,这个村的人显然是不怕这几个员外老爷的。
可见,平常的出事态度就是这么恶劣,久而久之,就把这种恶劣当成了理所当然。
他们为何不问员外家的孩子,那当然是不敢啊。
几个员外都是深耕此地几辈子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在这几家里当过佃农,对这几个员外虽然有恨但更多的是畏。
而房家洼不一样,房家洼跟他们一样是穷了一辈子后,忽然转身变富的。
这种外人看上去近乎天降馅饼的富有模式,是最招人嫉妒和怨恨的。
而他们理所当然地理解,房家洼穷人乍富,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怎么样。
因为他们的后台还没有耕耘出来,不像几个员外家里,都好几代富贵了。
这种典型地捏软柿子行为,是杜庭最看不起的恶劣行为。
许员外正准备再次说话,杜庭就站了出来,他的个子很高,块头有大,平时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之前他站在人群边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现在他一出现,立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许员外一看县令大人上场了,心里暗道一声糟了,焦急地看向老秦员外,老严员外和老代员外三人。
但他三人目光正直,一点没有别的神色。
杜庭看向周围的人,慢悠悠道:“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本人姓杜,名庭,字知和,是当河县现任县令。”
他一说完,原本还在疑惑的那群人立马神色颜色,肢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用疑惑不解,又哀默心死的眼神看向他。
原来县令大人就是他?怎么县令大人来这里了?啊?难怪房家洼人敢来这里找他们,原来是仗着县令大人的威啊。
可恶,又被房家洼人摆了一道,这房家洼人果然是来挑事的。
杜庭看向他们,笑道:“你们是不是在想,房家洼人狐假虎威,仗着县令大人的势来你们村里挑事?”
被说中的众人用惊恐地眼神看向他,噤若寒蝉。
杜庭见他们都不说话,但眼神里的恐惧却在诉说着内心的害怕。
他朝人群里的小秦秀才喊道:“小秦秀才,我记得你家有个私塾是吧。”
小秦秀才高声答道:“回县令大人,是的。”
杜庭慢悠悠踱了几步路,说到:“要不这样吧,本官命你为过水镇的教化官,专司镇下所有村的教化工作,以你当夫子多年的经验,规训这群目不识丁的农户,你可愿意?”
小秦秀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接受了这个建议,连忙答道:“小民乐意之至。”
杜庭温柔地一笑,看向面前的这群既害怕又愤怒的人,说道:“人心各异,但君子论迹不论心,你们心中所想,本官一目了然,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望你们跟在小秦秀才后面学些做人做事的规矩,待将来有朝一日幡然醒悟,能 理解此时此地,在座的良苦用心。”
他用锐利的眼神一一盯着这群人看,一字一句地说道:“为后代多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