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时候,宋若梅是在房家洼过的佳节,当时她就说杜庭去梁阳府公干去了。
这一趟公干梁阳府辖下的十二个县的县令全都公干了半个月之久。
等他们从梁阳府回来后,京中派来的钦差大人就雷厉风行地把整个梁阳府内犯事的大小罪官尽数抓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埋怨杜庭不给他送柿饼的知府大人和当河县一手遮天的县丞。
一时间,梁阳府以及府下的十二个县内官场风云变色,罪官直接去了近一半。
远离这场官场风云的房家洼自然是感受不到这场风波,而与这些罪官或多或少有利益联系的人,却是牵了好几十条比胳膊还粗的大麻绳子呢。
但钦差大人也明说了,只要这群人供出这群罪官昔年所作所为,他们的罪便可减轻,于是,这些罪官便被板上钉钉地判了罪。
流放以及抄家的钦差直接当场办理了,犯了死罪的,等着押解回京中刑部准核后再正法。
梁阳府的知府大人被抄了家,流放千里。而跟他关系过密的当河县丞,是死刑。
杜庭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又是后怕又是兴奋,怕的是这皇家无情,喜的是自己没有同流合污。同时他也隐隐地预判到,皇帝或是已经决定好了,就等着这群钦差剔除这帮碍眼的蠹虫之后,便会宣布人选。
梁阳府的同知暂代知府,其余县中,也按此安排。京中不日便会派官员上任。
这当河县丞一去,衙中以主簿为首的官员,立即向县令杜庭示好。原本一年多前见他被贬此处,都不拿正眼瞧他的一群人,这回没了掌舵的县丞,个个都成了卑躬屈膝的狗腿子。
杜庭不得不感慨这世道变换啊。
同时心里也乐滋滋地,但面上不显,着实晾了这群势利眼好几天。
因为这一通公干的变故,春种之事多多少少有些耽误了,但好在各个镇中的老秀才老员外以及下辖里正比较负责,并没有真的耽误播种。
往常一手遮天,气焰嚣张到压过县令的县丞判了罪,这回,杜庭便可大显身手了。
于是被晾了好几天的一群人终于看到了县令大人的“笑脸”。
然后他们立马就被杜庭给安排了工作,一点不给人接近的机会。
杜贞念正是这个时候回去的,房家洼商铺的登记办的那叫一个快,因为没有县丞,主簿便顶了他的职,帮着办理证明的时候,大小姐前大小姐后叫的可甜了。
杜庭正沉浸在对当河县户籍田地的考察之中,因着刘小冬找他开荒的事,他便知道,这当河县河滩地较多,但农户的地却很少,很多河滩地都未被开发,从之前问刘树的话中可知,就光是房家洼的芦苇滩地,就大约超过了三四百亩。
三四百亩未被利用的土地,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虽然他知晓,当河县人口并不多,不然也不会是个下县,但这个先不论,那些没地的佃农为何不去开荒自己种地呢?
这问题显然不用多想,肯定是上官的问题,往届的县令也好,县丞也罢,大概是收了下面各家地主员外不少好处,把老百姓全部都拘在自家的庄园里,一边交着佃粮,还要一边交着税粮,压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开荒。
况且开荒需要上报审批登记,但这群黑心的老员外和里正们把持着这点小权,让农户开荒的证明完全递不到县衙之中。
就像之前的房家洼一样,开荒说了好几年,县令都换了好几个了,就是没话声。
好在房家洼有个胆大的,敢玩先斩后奏这套,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不是佃农,只种自己的几亩地。
也是因为他们是早先的逃荒灾民,本以为随便安置到房家洼任其自生自灭的,没想到这群人顽强地活到现在,等来了一个胆大的。
杜庭熬了好几个大夜,终于理清了当河县的土地情况,见自家女儿回来办理铺子,才一家人松快了几天。
这县衙少了一个县丞果然有些人手不够,于是杜庭就去县学里找了几个中了秀才的学生来帮忙理政,美其名曰,实习。
这群学生求之不得,立马来到县衙废寝忘食地实习,同时,杜庭打发主簿典吏带着六房的人去下乡,将各个镇下村里的农田庄子仔细核实一遍。
这群人不情不愿地下了地,他便把各镇中管事的老员外老秀才们挨个招上县衙,半是奉承半是威胁地让人将家底给透了大半。
这群人都是手握大批良田和佃农的地主们,也是最了解当河县粮食情况的人,问他们是最好最直接的方式。
直到杜贞念回房家洼的时候,杜庭还在忙着跟这群人打交道,被他派下去的一群县官衙役此刻还在尽心尽力地干活呢。
刘小冬听了杜贞念说来的瓜,有些淡定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杜冬云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外祖父早就说过,这群当官的,很多人在读书的时候都是各个喊着济世救民的,结果当了几年小官,就开始鱼肉百姓。打着百姓的旗号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还拉帮结派欺辱同僚,实在是可恶,依我看就应该全部都砍了才好。”
杜贞念见她这个小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安慰道:“皇帝不是在办了嘛,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多,你可知道,要按你说,全部都砍了,这全府全县的官就该去了一大半,到时候,皇帝恐怕都得换个椅子坐了。”
杜冬云:“我也就是说说气话,我是为爹鸣不平。他不光被贬了职,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被奚落,这回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一直听得认真的刘小月说道:“原来我家的肉是被这群坏官吃了的呀,难怪我小时候一直没吃过肉,也就去年快过年了才开始吃的呢。”
她一说完,屋内空气陡然地安静了一下,然后几个人发出爆鸣的笑声,还有点气的杜冬云直接把喝得水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屋外正坐着纳鞋底的秦容和王冬麦被吓了一跳,就连吃着点心的刘小小都罕见地停下来竖着小耳朵疑惑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