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见到了去世多年的爹和娘亲,身边还跟着仍旧小小一只的旺财。
爹和娘站在远处的黑暗中,就那样慈祥地望着自己,旺财也听话了许多,只是在远处不断摇着尾巴,并没有叫唤,也并不上前。
师离想上去抱抱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腿,远方黑暗中的影子慢慢变得越来越淡。
师离急的大哭,双手胡乱地抓来抓去,但丝毫不能阻止自己爹娘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忽然间师离一巴掌拍到了什么东西,心中不由得一喜,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事物死死抱住。
“师姑娘!师姑娘!”
一声熟悉又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师离心中疑惑,终于费力地抬起了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陌生是因为这张脸并不是方才自己看到的爹娘,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在这几日里跟自己日夜相处,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正是李缓。
此时他的头被师离死死抓住,一张脸上早已憋得通红。
望着与自己脸仅有一两指距离的李缓,师离吓了一跳,慌忙当中便松开了手,下意识一推,就听得“哎哟”一声,李缓被推翻到了一边,在地上直滚落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师离坐起身子,终于回过神来,刚想站起身来去将扶他,不料刚刚使劲,脚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身子一软,又坐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脚。
“师姑娘,你没事吧?”李缓自顾自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初,担心地问道。
师离苦着脸,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道:“我的腿动不了了,好像是断了。”
走近了一些,李缓仔细瞧了瞧师离的腿,皱着眉头道:“大概是折了,可糟糕了,这地方人迹罕至,也没有办法去看大夫。”
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离忍着痛打量起四周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有个火堆,火势正旺,四周都是盘根错节的大树与密密麻麻的茂盛野草,由于天色有些过于暗了,月光被割裂成无数碎片,不能完整铺陈到地面,再远处的情形就不大看得清了。
“对了,师姑娘,我比你早些醒过来,我在四周转了转,碰巧发现了你的佩剑。”
李缓从火堆边提起了一柄长剑,走到面前,递给了师离。
师离接过长剑,神色惊喜不已:“是梨花!想不到还可以失而复得,当真是太好了。”
说话时,师离眼神瞟过李缓递剑的双手,发现他的手指上仍残留着点点血迹,右肩上的伤口也将他的衣袍浸红,一身的狼狈之样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呆子,你去把那边的红黄色的花还有那些锯状的草采一些来。”
师离四处望了望,指着不远处的几株不知名的植物说道。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李缓确实瞧见了不远处她口中所描述的花草。
“嗯?那是药草么?”李缓嘴上发问,也没有犹豫,径自走了过去。
“对,那个红黄两色的花叫春红花,能活血散瘀,止痛消肿,正好可以给我脚敷上一些,那个草唤作行军矛,能够凝血去毒,嚼碎了擦在你的肩上也能够让你的伤势好的快一些。”师离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脚踝,一边回应道。
“师姑娘,你真厉害,还懂得花草药性。”李缓采下一些药草,忍不住称赞道。
师离只轻轻摇了摇头:“这些草药我爹以前教我辨识过,所以我也认得一些。”
李缓捡了几个石块,将采来的药草一一碾碎,本想着先给师离敷上,不过被她给严词给拒绝了,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李缓也并没有太过坚持。
不一会儿两人便都将各自的伤口给敷上了草药,重新用撕下的衣角再度将伤口绑好。
“呆子,你先前四处查看,可找到了出路么?”师离坐在地上,两只手撑在身后,腿伸的笔直,整个人呈一个半躺着的状态,随口问道。
李缓摇摇头,伸手给师离递了一些刚刚摘下的野果子:“没有,这附近除了树就是野草,看上去完全就是没有人来过此地,若要寻找出路,怕是还要往更远处寻去。”
师离撑直了身子,接过来那些野果,直接放到嘴中嚼了起来,野果酸甜多汁,加上伤口处传来阵阵凉凉麻麻的感觉让师离稍微安下心来。
毕竟现在是在地面上,想来情形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在那半空中的破山洞里更糟了,一时间寻不到出路也并不打紧,最多只是多费一些时日罢了,所以虽然听到李缓这番话,她心中倒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呆子,你的内力恢复了么?”望着火堆出神的师离问了一句。
“应当是恢复了一些,我感觉整个人好像都比之前有力气了不少。”李缓动了动肩膀,心中也有些奇怪。
“我瞧你这两日练功进展飞速,应当就是师傅口中说过的那种天生练武的好胚子,可你当初为什么没跟着你爹好好练武呢?”师离偏过头来不解地问道。
李缓低下头去,声音有些闷:“可是练武有什么用呢,你瞧我爹那么高的武功,最后的下场也是极惨,楚伯伯都练到了天下第一,别人只消动一动嘴皮,他也只能封剑归隐。”
师离点了点头,附和道:“这话倒也有理,一个人一身武功就算练到了天下无敌,也抵不过有些人的一句话,呆子,你说为什么那些坏人总是活的更为长久一些?”
这话问出来,师离也没想过他能给出一个答案,他们一个一二十年只晓得读圣贤书,一个年岁和阅历都尚浅,两人一时间怎么也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
临末了,李缓只憋出一句:“大概是天道尚未轮回到坏人身上吧,总是坏人有坏报的。”
“呆子,那你……有没有想过给你爹报仇?”师离盯着他,眼神清澈见底。
李缓愣了一下,疑惑道:“报仇?我爹不是已经将那姓曹的公公给杀了吗?”
师离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准确一些来说,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皇帝在位,百姓虽然安居乐业,但对于你个人来说,你爹在史书里被写成什么样子,你应该能想到吧?”
李缓心中一个激灵,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想到这一点。
是的,白无疆坐上了皇位,那私自带走传国玉玺的爹,在史书里一定会被记录成叛国逆贼这等十恶不赦的罪人,可能就连自己的娘亲,也免不了被那史书歪说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