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暮色登州
方秋鸿一路星夜策马疾驰,两日不到便穿过太行山,到了林州城。
他丝毫不敢停下,在城里换了一匹马后,强行压住连日奔波的疲惫,继续往东寻去。
再往东走一千多里,便是登州地界了,方秋鸿离开林州城又奔波了半日光景,却依然没有见到福威镖局的踪迹。
就这般又过了一日,在方秋鸿舍掉已经口吐白沫的马匹,又换上第三匹的时候,已经临近了登州地界。
天边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暮色却已染红了半边官道。
又走过官道拐角,方秋鸿终于发现了混在泥泞中的福威镖局旌旗,两辆镖车横七竖八地翻倒在地上,镖车边上躺着数具尸体,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都是福威镖局的镖师。
方秋鸿只道一声不妙,想不到紧追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翻身下马,方秋鸿皱着眉头四下查探,他并不认识林秀,也不知道躺在这里的尸体中有没有他。
忽然,他发现被镖车压着的一名镖师手臂动了一下,像是还有一口气在。
方秋鸿急忙走上前去,一脚将镖车踢开,将人扶了起来。
“我是来救你们的,林秀在哪?”
那镖师胸前已经是布满刀痕,嘴角的鲜血不停往外淌着血水,看上去奄奄一息。
那镖师费力抬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旁边的树林,嘴里想要说什么,可除了流出来的血,居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过了片刻,镖师的手无力垂了下来,最终还是咽了气。
方秋鸿将镖师尸体放下,循着方才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树林,树林后头隐隐有尘土扬起。
方秋鸿来不及细想,脚尖一点,溅起阵阵泥水,纵身一跃,朝着那边飞了过去。
穿过树林,只见十二名锦衣卫的飞鱼服在残阳下泛着血光,其中一人的秀春刀正架在一男子脖颈上。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左眼处有道新添的刀痕,看上去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方秋鸿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凭空旋身而起,巨阙裹着风声劈开雨幕。
暮雨如针,巨阙破空的刹那,十二道飞鱼纹在血色残阳下骤然收缩。
方秋鸿足底运起轻功燕归巢,剑锋一指,在锦衣卫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只听“锵”一声响动,架在林秀颈间的绣春刀已被巨阙挑飞。
那锦衣卫尚未惊呼,方秋鸿已借反震之力腾空,足底如踏飞鸿,整个人凌空倒卷,剑锋裹挟雨幕划出半轮寒月,将刚刚反应过来的锦衣卫逼退,一手将那魁梧汉子抢了过来。
“林秀?”
方秋鸿站稳了身子,低声问了一句。
那魁梧汉子也不含糊,知道这是来救自己的人,点头应了一声。
“藏剑谷方秋鸿,来带你走。”
见此人正是林秀,方秋鸿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林秀虽然受伤不轻,左边的眼睛怕是也废了,不过好在看上去并没有性命之忧。
“阁下好大的……”
其中一名锦衣卫冷声开口,不料一句话未说完,方秋鸿的剑已到了他脸上,吓得他急忙闪躲开。
方秋鸿知道锦衣卫里头不乏藏龙卧虎之辈,自己此行容不得半点闪失,索性并不与他们废话,提剑便是怜花意。
方秋鸿长剑一转,剑锋扫过处,三名锦衣卫的衣袍尽被划碎,方秋鸿空中倒翻个跟斗,腿上连出几脚,那三人被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白沫,生死不知。
道旁枝上的寒鸦皆惊鸣而起,振翅飞走。
领头一人厉喝一声:“格杀勿论!”
剩余九人倏然散开,将方秋鸿包围其中。
方秋鸿并不答话,巨阙再度先发制人,长剑精准刺向那领头人的膻中穴。
其余四周的锦衣卫纷纷抬刀来攻,刀光交错,织成一张密网,将方秋鸿四面罩住。
方秋鸿足尖轻点积水,泥浆如箭矢般射向众人面门,这泥浆有着方秋鸿的内劲加持,去势迅猛,便如同那些锋利的暗器一般,逼得对手不得不收刀抵挡。
那领头人此时将绣春刀横架胸前,却惊觉巨阙剑尖竟穿透刀身裂隙——原来方秋鸿早算准其横刀格挡的轨迹,剑锋未至,剑气已先行震开雨帘,令刀身现出裂纹。
那领头之人刀身片片碎裂开来,眼神里充满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剑,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只过了一瞬,巨阙寒光闪过,那领头之人已然毙了命。
擒贼要擒王,破阵先斩将。
方秋鸿轻啸一声,身形再度跃起,巨阙剑剑势陡然一转,巨阙旋身画圆,剑风卷起雨水成幕,剑尖在雨珠间划出七道弧光——正是细雨剑法中的“落红江南”,漫天雨滴纷纷化作剑意融入巨阙,红芒大盛,凛冽的剑势反手将剩余锦衣卫尽皆压制。
雨中红光划出数十道残影,每道残影皆指向场中锦衣卫,剑光所过之处,飞鱼服的金线刺绣被血污浸透,眨眼之间,八柄绣春刀已折损六柄。
方秋鸿借反震之力倒退七尺。
刚一飘然落地,方秋鸿手中长剑反挑,又朝着剩余两人刺去,长剑如流星贯日,穿透两人胸膛后剑身犹自颤动不休。
手法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还好,这一队锦衣卫没有很厉害的高手。
方秋鸿心中暗自庆幸了一番,又低头扫过场中,此时雨势渐歇,地面上一众锦衣卫再无活口,血迹顺着雨水蜿蜒已然成溪。
方秋鸿并不是一个热衷杀戮的人,但也不是分不清形势的傻子,他心知这些人但凡有一人离开,自己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缠身。
“少侠好武艺,不知是少侠是怎么得知我福威镖局有危险的?”
站在一边的林秀问了一句。
他虽然受伤颇重,眼睛都瞎了一只,不过他自己好像并不在乎,像个没事人一般,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方秋鸿略一沉吟,开口道:“我师尊楚平澜命我前来搭救林少镖头,具体缘由我也不知。”
林秀从背后包裹中摸出一件物事,是一件陶瓷观音雕像。
这尊雕像约莫一尺多高,是手持净瓶的观音菩萨,雕像底部有一个厚重的底座,正是福威镖局此行护送的镖码。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林秀左右打量片刻,疑惑不已。
方秋鸿收起巨阙,开口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现下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唤来马匹,方秋鸿将林秀扶上了马,一个翻身,自己也上了马背。
方秋鸿轻扯一把缰绳,马匹撒蹄飞奔而去。
当暮色彻底吞没官道时,两人已隐入登州城的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