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美酒醉人
师离唤来客栈小二，一同将李缓费力扶进房间的时候，袁九月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听到师离的响动才走了出来。
“李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梦游从楼上给摔下去了？”
袁九月看见师离将李缓搀到房间里去，一脸惊奇地问道。
师离苦笑一声，道：“别提了，方才他醒了过来，与人打了一架，又晕了过去，九月姑娘你来瞧瞧，他身上烫得很，是不是发烧了？”
袁九月赶紧上前搭脉查探。
“除了内力有些紊乱，没什么问题。”
师离略带紧张问道：“那用不用开一服药？方才他与人动手的时候，感觉内力大涨，我想可能是那块红暖玉的缘由。”
“很有可能，三大奇物药性霸道，有些非常功效也是正常的。”
袁九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时才发现师离的唇边也有着淡淡的血迹。
“师离姐姐，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都已经习惯了，不过方才抓的药，都给洒在路上了还得再跑一趟。”
师离胡乱将血迹抹了干净，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到了傍晚时分，当袁九月将药熬好的时候，李缓与方秋鸿二人先后都醒了过来。
经过了半日内力的自行运转后，李缓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温度已经退了下去，胸中的那股杂乱的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盯着李缓左右看了看，又仔细地问过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在李缓终于被看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师离才放下心来。
她坐在一边，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笑吟吟讲出，听得李缓直皱眉头。
“想不到又是师姑娘救了我一命，大恩不知如何报答了。”
李缓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师离嘻嘻一笑，道：“谢我倒是不必了，一块破石头也没什么大用，倒是方师兄与九月姑娘二人，确实费了心力。”
两人来到方秋鸿的房间，此时袁九月正坐在床边，手中舀了一勺药水，喂到了方秋鸿嘴里。
见李缓二人进来，方秋鸿脸上微微一红，便要自行接过药碗。
“九月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袁九月手却一缩，不满道：“你内力空虚，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李缓走近两步，朝着二人躬身一拜。
“多谢方师兄与九月姑娘了。”
方秋鸿将身子撑起，说道：“渐之不必客气，都是举手之劳。”
袁九月看着李缓，心中暗想：这便是当年所救那人之子么？
她微微一笑，道：“医者仁心，是我的本分，李缓哥哥千万不要挂怀。”
说完，她将手中的汤勺又舀了一勺，送到方秋鸿的嘴里去了。
李缓正欲一屁股坐到旁边，不料却被师离偷偷拉住，不动声色地将他扯到门外去了。
刚出房门，李缓小声问道：“师姑娘，你扯我做什么？”
师离白了他一眼：“九月姑娘喜欢方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李缓心中奇怪：“是吗？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师离没好气儿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是呆子呢，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方秋鸿与九月姑娘二人眉来眼去，我早就瞧明白了。”
李缓恍然大悟，佩服道：“原来如此，师姑娘当真慧眼如炬。”
……
两日后，四人各领一匹马，由西城门离了元州城，朝着探雪岭行去。
师离原本还担心袁九月会不会骑马，想带着她共骑一匹，结果发现袁九月骑马居然十分稳当，倒也是令人没想到。
三日后，暮色四合时，探雪岭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师离勒马停在镇上一处挂着“醉云居”破旧木匾的客栈前，檐角酒旗被山风撞出猎猎声响。
“掌柜的，两坛醉雪酿，一盘松子熏鱼，一碟凉拌茴香，这里还有些野生的松茸，烦请掌柜的配上一只肥鸡给炖了吃，再给我开四间客房。”
她扬手将银子拍在柜台，笑吟吟又递上了一包新鲜采下的松茸。
那掌柜的接过来，笑着说道：“哟，阿离姑娘出远门回来啦？今日不上山去？”
师离嘻嘻一笑，说道：“回来啦，这次带着朋友来吃饭，明日再上山，掌柜的这次可不能马虎，莫要让姑娘我给丢了脸面。”
“好嘞。”
掌柜应了一声，提着松茸便去了。
四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方秋鸿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听名字那醉雪酿是酒吧？你叫上两坛，我们四人可怎么喝的完。”
师离满不在乎说道：“之前我与呆子二人跌落悬崖的时候答应过他了，一定带他尝尝蜀地特有的美酒，方师兄你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与九月姑娘少喝一些便是了。”
“不成。”袁九月摇摇头，说道：“师父以前从不让我饮酒，好不容易出来行走江湖，我可要多喝一些。”
方秋鸿瞧见一边的李缓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便未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暗叹一句：怎么是三个酒蒙子。
小二将陶制酒坛摆上了桌，坛子尚温，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揭开泥封的刹那，一股浓烈的雪松冷香漫溢而出。
“天上仙佳酿，人间好酒香。”师离将四碗酒倒好，又将酒碗推至几人面前，淡黄色酒液轻轻晃动，犹如细碎金芒。
李缓盯着碗沿泛起的热气，喉结紧张地滚动：“这酒…居然是温的？”
“雪岭飞瀑酿的醉雪，自然要烫着喝才不伤胃。”
师离指尖轻点桌面，又说道：“来，第一碗酒，敬我们的相识，再敬九月姑娘的妙手仁心。”
说完，师离一口先仰尽碗中美酒，脸颊上瞬间红了一片。
李缓盯着面前淡黄色的酒液，他学着师离的样子仰头就灌，未及细品却被呛得满脸通红，酒入胸腔，呛得他扶桌连连咳嗽。
“呆子，你喝酒怎得像老牛喝水一般。”
师离替他顺了顺背心，笑得前仰后合。
袁九月也一口将碗里酒给喝了下去，吐着舌头大呼：“真辣呀！”
方秋鸿垂眸望向碗中，酒水里映出师离笑弯的眉眼。
美酒尚温，方秋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又转瞬舒展开来，仰头一口饮尽。
“秋鸿哥哥，你内力才恢复六七成，喝酒还是慢一些得好。”
袁九月歪过头来看向方秋鸿，低声劝道。
就在这时，小二已将菜上齐，这店虽小，做出来的菜看上去却十分诱人。
方秋鸿用三根手指托着碗沿轻旋，酒面刚泛起涟漪，对面突然爆出师离清亮的笑声——她正握着李缓的手腕教他行酒令。
“六六顺啊八仙到！”
师离的袖口掠过酒碗，溅起的水珠落在李缓手背。
袁九月适时递过竹筷：“秋鸿哥哥要不要尝尝松子熏鱼？”
“劳烦九月姑娘了。”
方秋鸿微微颔首，收回的目光正好撞上袁九月两只浅浅的梨涡。
袁九月就那么撑着桌面看着他，微红的脸颊透出直白的欢喜。
方秋鸿被盯得有些尴尬，假装咳嗽几声，嘴里的熏鱼却是没有吃出半点味道，他卷过酒碗，却被袁九月给拦了下来。
只见她捧起酒碗，笑着开口：“慢慢喝。”
“九月姑娘，你年岁尚小，还是莫要喝多了。”
方秋鸿皱着眉反过来劝道。
袁九月却浑不在意，轻轻与方秋鸿的碗一碰，两人都是半碗酒下了肚。
三巡过后，山风徐徐。
师离已经醉得趴在李缓肩头数他衣襟绣纹，鬓间青丝垂落，扫过李缓手背，随着笑声轻颤，李缓虽也带着六七分醉意，却笔直坐在原地，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袁九月此时醉红着脸在柜台边教掌柜辨认配菜的药草，掌柜的看上去颇为无可奈何。
方秋鸿独坐窗边，抱剑斜倚窗框。
蝉鸣骤歇的刹那，他忽然收剑起身，月光顺着剑鞘滑落时，惊起三四点流萤，正巧掠过李缓被师离压皱的肩头。
方秋鸿抬手将雕花木窗推开半寸，夜风裹着泥土清香灌进来，吹散了师离那句含糊的“书呆子真暖和。”
不远处有处池塘，忽有鱼儿跃水，搅碎漫天星斗。
方秋鸿看着那圈圈涟漪漫过倒映的银河，最终藏进了浮萍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