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流探花(中)
眼看楚平澜避无可避,顷刻间便要被那无边无际的剑意所吞噬。
楚平澜怒睁双眼,迎风立在空中,手中浮云忘红光陡盛,三尺剑芒浮现在剑锋之上。
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一道红光如飒踏流星,朝着那漫天剑意就直直迎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随后整个空气都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楚平澜从空中下落到地上,身形一顿,急忙用浮云忘撑住了身体,接连吐出几口浊气。
这一招,自己尚未完全掌握,勉力使出,果然还是反噬了自己。
李墨仙更为甚之,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遮月剑,上半截剑尖已然断裂,直接没入进了上方那块写着藏剑谷三个大字的光滑石壁当中。
胜负已分,李墨仙仍是输了。
片刻,李墨仙扯开一个笑容道:“难怪世人都说,不练剑,便说见你如井中之蛙见上天之月。”
楚平澜也笑了:“那你见我又当如何?”
“我便是练了剑才知道,见你宛如一粒蚍蜉见青天。”李墨仙神态潇洒,浑然不在意方才断剑败于对方。
秋风卷落叶,金光镀人影。
两人对视,随即都是哈哈大笑。
当夜,两人在沉鱼楼顶把酒对月,肆意痛饮。
“生平从未像今日一般,便是败了,都是如此痛快。”李墨仙一口美酒入口,眉色间颇为兴奋:“不知你那一招又叫如何?”
“那一招自创出以来,今日才首次使出,当初一剑挑落许恶仇那三人,也只是用上了怜花意,故尚未有名。”楚平澜陪饮一杯,云淡风轻。
李墨仙略作思考,便开口道:“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你虽年长我几岁,但再少年确是不适合,这一剑便叫正少年罢。”
“正少年?甚妙,甚妙,哈哈哈哈哈。”楚平澜抚掌大笑,又是一杯美酒饮尽。
两壶美酒不多时便见了底,楚平澜带着些许醉意问道:“不知你今日为何与前些年不一样啦?输了也不生气?”
李墨仙闻言爽声大笑:“我既不想做那周郎,也不愿你当那孔明,我不愿既生瑜,何生亮,我只想既生澜,又生仙,况且世上那么多人打不过我,而我,却只败于你一人,何苦悲哉?吾此一生,有此三战,足矣。”
楚平澜也是仰首大笑:“当真痛快,若是没有你这等对手,我那一剑正少年,是决计悟不出来的。”
望着天边月华,楚平澜又开口道:“当此月色,不如你我二人结义为异姓兄弟,如此一般岂不更加快哉?”
“正当如此!那些繁文缛节皆可免去,你我二人便对着这月色起誓。”
楚李二人各自斟满酒杯,对着那一轮满月,径直跪了下来。
“黄天在上,月华为证,今楚平澜、李墨仙二人在此起誓,结为异姓兄弟,自此一诺千金重,生死两相同。”二人对着月色,异口同声。
话毕,两人将杯中之酒尽洒于地,相视大笑。
……
此后两年,李墨仙不再练剑,却连中乡试、会试两元。
正统十二年,李墨仙孤身进京春闱。
金銮殿上,由当朝皇帝御前钦点,定李墨仙为金科探花,因其文采武艺皆为出众,封兵部左侍郎,领京师护卫三百。
此金榜一出,一时间最为热闹的居然是京城的青楼花坊。
李墨仙在入京后,只做了两件事,那便是一口饮遍京城酒,青丝枕尽美人怀。
都知道探花郎风流多情,一众花魁都是暗自抹泪,觉得自己不日便要嫁入侍郎府上。
毕竟,探花郎曾经就躺在自己怀中,深情无比的体己话儿便是如此说的。
李墨仙确实说过只倾心于一人的这种鬼话,不过却是对所有的花魁美人都说过一遍,待到酒醒,哪里却还记得半点那些温柔乡里的信口胡诌?
只可怜京城的那些花魁们,一厢深情,两眼欲穿,却尽是付之如流水。
这一日,李墨仙站在金銮殿后面恹恹欲睡,朝堂中各系人马互相参奏,犹如当街骂架一般。
他对勾心斗角不感兴趣,对拉帮站队更是嗤之以鼻,他只想做好自己兵部的本分工作,然后闲暇时间去喝喝花酒,逗逗花魁。
过了快一个时辰,听到“退朝”的一声令下,李墨仙终于提起了精神。
“皇兄!”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居然是个女人声音。
李墨仙定起心神,跟着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是一位白裙华冠的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纪,生的白净,眉眼极为标致,此时一双美目中眼泪将出,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
龙椅上还未起身的男人一脸无奈:“皘妹,朝堂之上,你这是要如何?”
龙椅上那人便是当朝皇帝,白睿。
白睿十七岁继位,如今已经十年有二,龙颜威重自是不假,但他对于自己这个亲妹妹却是十分宠爱,白皘此举虽然冒失,但白睿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李墨仙心中一动,听皇帝此言,这女子便是当今皇上白睿的亲妹妹,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长公主白皘。
不知她为何要硬闯朝堂,李墨仙留了留心,有意听个明白。
白皘咬着牙,一脸悲愤:“皇兄,为何一定要我嫁去北蛮荒之地?”
白睿轻叹一声,不知作何回答。
当世乾朝国力势微,北匈奴又骁勇善战,上个月居然已经攻入长城,此刻距离京师仅一步之遥。
匈奴放出话来,只要长公主与匈奴王和亲,便立时退到长城以外,并承诺五年之内绝不再犯。
朝堂上下主和居多,见只需要一人前去和亲,便能换来北境五年安稳,纷纷上书进言,要皇帝答应此门和亲。
白睿纵有千般不舍,也难堵住朝廷上下之口,几次下来,也只得同意了此方亲事,哪晓得还未曾给匈奴答复,白皘不知从哪里已经知晓了此事。
此时有一老臣上前,想替皇帝解围:“长公主息怒,自古皇家天威,作为皇室子女,生来便有此使命……”
“生来如此?”白皘直接将他的话头打断,愤愤指着那老者斥道:“权左相,你等食君之禄,可有行忠君之事?我且问你,当初明王朝存续数百年,到亡国那一日,可曾有过和亲的公主?什么生来如此,说到底便是你等臣子贪生怕死,却将此国运大事压到我一个女子身上,你等,羞是不羞!”
此话一出,全场文武百官皆是低头不语,不敢再看她一眼。
权朝文,当朝左丞相,官居正一品,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极尊之躯。
连权左相都被骂的狗血淋头,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虽说公主并不能对他们臣子怎么样,可是她的皇帝哥哥可以啊,万一为了抚平她的怒意,杀那么一两只鸡作为震慑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白皘站在殿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目光却是坚定的望着龙椅上的白睿,丝毫不退让。
白睿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有一团解不开的线团,带着烦躁与无奈的语气硬着头皮开了口:“皘妹……”
听到皇兄这一声颇为无奈的开口,白皘的心终于死掉了,她知道这便是她的命运,她贵为当朝长公主,逃不掉,那个十分宠爱自己的哥哥,也改变不了。
她眼眸黯了下去,瞬间失去了神采。
“皇上,臣愿请命,领兵击破匈奴,请陛下收回让长公主和亲的成命。”
殿末,一名男子撩起官服,走出人群,径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