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宇天,雷宇天,雷宇天!”雷长生一边走一边喊,他都喊成破嗓子了,但他还是大声地喊着。平时打归打,骂归骂,发现莽子儿子不见了,他心里还是慌的一批。那毕竟是他亲生儿子,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雷宇天,你莫躲着了,快出来,天黑了,外面有鬼哦!”雷长生慌得说话都乱了,“你快出来,回去我不打你了,我再打你,我就跟你当儿!”
雷长生五十多岁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他是真怕儿子有个好歹。
“雷宇天,雷宇天,雷宇天!”雷长生使劲地喊着,他沿路跑着。他顺着那条路一直跑着,一直喊着。
“小家伙,你屋头隔学校远不远嘛?”老人问雷宇天。
“不远,哈哈儿都到了!”雷宇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多远。
“那到了学校你找不找得到路回去呢?”老人想,送到学校后,只要呢个娃儿找得着路就好了。
“找得到!”雷宇天回答,他走了好多回,他自认为从学校回家他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先把你送到学校!”老人认为,送到学校呢娃儿就能各人回去了!现在天还没有黑透,看远一点的东西都成黑影了,不过路还是勉强能看见的。
“你好像我三叔公哦!”雷宇天觉得这个老人就像三叔公一样亲切,这也是他愿意跟着老人走的原因吧?
“你三叔公是哪个?他在哪里?”老人一手扛锄头,一手牵着雷宇天。
“我三叔公在老家,还有三叔婆,三叔婆炒瘦嘎嘎给我吃,好好吃哦!”雷宇天是真想三叔婆他们了,他从来到这里读书以后,一次都还没有回去过。他每次说回去,他老爹就说要做活路,说等放大假才回去。
“你妈妈呢?”老人说,“你妈妈怕到处找你哦!”
“妈妈是啥子?我没得妈妈,我有爸爸,有三叔婆和三叔公!”雷宇天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妈妈这个概念。
“造孽的娃儿,怪不得路都找不到,原来是没得妈呀!”老人指着前面说,“你看,前面都是学校了!”
“嘿!硬是的!哦,到学校了哟!”雷宇天开心起来,挣脱老人的手,向前面飞快地跑去。
“你慢点儿,莫摔跟斗!”老人赶紧喊着。
“不得!”雷宇天跑了一会儿,停下来等老人。
雷长生一直喊,一直跑,他都跑到那条路的尽头了,还是没有找到他儿子。啷个办?哪里去找?
雷长生嗓子喊哑了,人也累得不行。他一屁股坐在路上,天都黑完了,他能去哪里找?
雷长生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支抽起来。他一边抽烟一边想儿子会去哪里?可他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他那个儿子做事,是想到就做,他可能去追鸟,可能去逗猫,可能去跟蛇打斗……要是天没有黑,他找起来就容易些,现在天黑了,他哪里去找?
雷长生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扔了,爬起来原路返回。他想,说不定儿子在外面玩儿,天黑了就各人(自己)回去了!
雷长生拿出曾经的跑步速度向家跑去,想当年他还拿过学校的短跑第一名。虽然那是他们雷山村村小举办的,但大家都是山里孩子,他能拿第一还是不错的。那是他读书时得的唯一的一张奖状,让他和他的父母都嘚瑟了一阵子。
雷长生一边跑一边想着一些过去,他想着过去,心里才不会去想儿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希望他回家就能见到儿子。
“嘀嘀,嘀嘀”,摩托车喇叭声响起,一辆摩托闪着灯从对面而来。
雷长生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条小路上了。他什么时候跑完那条小路的?他一直以为他是把那条小路跑完了。
雷长生因为太心急,所以就没有看路。这条路是连着那条小路的,只是他没有注意罢了。
“雷阵子,你在啥子?”那个骑摩托的人看见了雷长生,就停了车。
“李三,你哪里去?”雷长生见是曾经的一个麻友(打麻将的朋友),也停下了脚步。
“我回去噻!”李三说,“黑黢黢的,你在搞啥子哦?”
“你从三岔口那里过来的,你看没看见路边的屋头亮灯?”雷长生停下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他们家的灯亮没有,如果亮了,他儿子肯定就回去了。
“哦,没有注意!啷个的?”李三问。
“没得啥子,我走了!”雷长生绕过李三,又跑起来。
“雷阵子,好久没跟你打麻将了,哪天约一下嘛!”李三望着雷长生的背影喊。
“以后再说嘛!”雷长生加快了脚步,他是多么希望,儿子已经在家啊!
“小家伙,你走没走错哦?你不是说哈哈儿都能到你屋头呀嘛?”老人问,“你真的找得到路吗?”
“唉呀,走错了,好像该走那条路!”雷宇天说。
“你个娃儿哦,才焦(急)人哦!那呢哈儿啷个办呢?我们又倒回学校去吗?”老人觉得,呢个娃儿真的怕是个莽子娃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