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头,老婆婆儿,他们是秋分的娘屋人!”雷苍山说,“你还记得起噻?”
“记不大清楚了,莽娃都六岁了,都十年了!”王翠花的印象中,秋分的老汉是没有驼背的,这个人的背太驼了些。
“来来来,你们在地坝坐哈儿,我去走个茅屎(厕所)!”雷苍山说,“老婆婆儿,你们摆哈儿龙门阵嘛!”
“要得!莽娃,快点去端凳出来拿你家公坐!”王翠花把海椒梗刨开,把那根小凳子端了出来。
“嘿嘿,小凳,我要!”王冬至见狗跟着雷宇天跑了,就从王水河后面探出头来。
“莽娃端凳去了,这个胶凳你坐不得行,会哒(摔)的,呢是给莽娃坐的!”王翠花担心把人摔了。
这时,雷宇天一手端一根半高的长条凳出来了。
“三叔婆,凳儿来了!”雷宇天在从屋檐下来地坝的时候,花狗用嘴帮他咬着凳子的腿。
“亲家,你们呢个狗才教得好哦!你看,它都晓得帮莽娃,它还怕莽娃摔下来!”王水河说,“莽娃放假回来耍啊?”
“嗯!莽娃,快拿家公坐!”王翠花说。
“坐!”雷宇天把凳子放在王水河面前,只说了一个“坐”就跑了。
王水河接过凳子坐下,王冬至挨着王水河,父子俩坐在一根板凳上。
王翠花把另一根凳放在辣椒梗前,坐下继续摘辣椒。
“亲家,你们庄稼做得好哦!”王水河主动找话题跟王翠花说话。
“都是老头子一个人做的,我之前一直在带莽娃,莽娃六岁后读书了,我才帮忙做点儿活路。”
“辛苦亲家了!”
雷苍山站在厕所里给雷长生打电话。
“三爷,莽娃又啷个了?”雷长生一接到电话,就是担心他的莽子儿子又惹事了。
“不是莽娃的事,小娃儿,你还记得起秋分的老汉吗?”
“说他啥子?恁多年都没有来往了,王秋分死了他们屋一个人都没有来!”
“不是,小娃儿,秋分的老汉和她的弟弟还是哥哥找来了!”
“啊?他们找来啥子?”
“我也不晓得,你马上回来嘛!恁个多年没有见到,我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万一是骗子呢?莽娃在屋头,你还是回来一趟嘛!如果真是他们,天都要黑了,你回来用摩托送他们回去!我们不得让他们在这里过夜哦!”
“要得,那我回来就是!”雷长生挂了电话。
“雷阵子,哪个找你?娃儿送回去了,是不是今天晚上要去搓两圈儿?”黑娃儿问。
“我哪有心情打麻将哦?是我三爷打的电话,我得马上回老家去,反正就快收活路了,那我就先走了!”雷长生还是听他三爷的话的。
“雷阵子,活还没有做完呢!”黑娃儿说,“今天下午李枫没来,我不得帮你哈!还有几桶灰浆,你各人弄完了再走!”
“黑娃儿,我那几回还是帮过你的哟,你帮我一回都不得行啊?”雷长生说,“还有浪个(那么)点点儿!”
“你晓得说浪个点点儿,那你就弄完走噻!”黑娃儿说,“我还是想早点儿回去。”
“你屁娃儿恁点儿忙都不肯帮啊?!”雷长生生气地用铲子把和好的灰浆装进桶里。
“你凭啥子每回都要人帮忙呢?我不是李枫,我就是不愿意帮你!又没有规定我们每个人都要帮你!”黑娃儿说,“我娃儿说,呢种(这种)叫啥子道德绑架,你莫想来绑架我!”
“哼,就你屁话多,你不帮算球了,我今后还是不帮你!”雷长生放下铲子,挑着两灰桶就去上墙了。
“我屁话多?不是看你造孽(可怜),哪个想跟你两个一起做活路哦?惹毛了我下回包的活路就不喊你了!”黑娃儿见雷长生上墙去了,在那里自言自语,然后掏出一支烟在废木头上坐着抽起来。
雷长生他们目前修的是厂房,最多才两楼,所以很多东西都是靠人工挑抬。
“雷阵子,你气嘟嘟的啥子呢?”在砌砖的梁三问。
“我三爷打电话让我马上回去,我还剩两三桶灰浆,黑娃儿都不愿意帮我!”雷长生说,“我又不是故意偷懒!”
“雷阵子,有一句说一句,那几个打杂的帮你也帮得不少了,你自从有了莽子儿以后,你哪回不是说走就走嘛?他不愿帮你,你也不能怪他。经常说,人家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本分!我们也马上收活路了,你把那点儿挑上来了就回去了噻!”梁三是个实诚人,说话也不嘘嘘夸夸的。
“梁三,你是没有带到我儿那样的娃儿,哪个遇到也怕不比我好多少?”雷长生心里很不舒服,认为他有事就该走,其他人帮一下又啷个了嘛?
“雷阵子,我只是在劝你!别个又没有欠你的,他不帮你,你能啷个办噻?”梁三说,“是大家都恁个熟了我才劝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雷长生挑着灰桶下去了。
“你个屁娃儿坐起抽烟都要得!”雷长生对黑娃儿说,“恁点儿忙都不帮!”
“我歇哈儿气都不得行了?我啷个要帮你噻?”黑娃儿也来气了,把烟头扔在地上“你是我啥子人噻?我啷个该帮你噻?”
“你的心没得李枫好!”雷长生一边铲灰浆一边说。
“雷阵子,你是啥子人?啥子叫没得李枫的心好?帮你就心好,不帮心就不好了?我们这些人中,心最不好的就是你!”黑娃儿生气地说。
“我心啷个不好了?黑娃儿,你说清楚!”雷长生丢了铲子,去到黑娃儿身边问。
“你心好能有莽子娃儿啊?”黑娃儿说,“哪个不说你是报应到了?”
“我啥子报应?你他妈的就是放屁!”雷长生气极了,抡起拳头向黑娃儿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