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磊终于跑回到了柚子树那边,他喘着气,心里却泄气得很。他跟莽娃比赛跑,那不是以卵击石吗?莽娃,为什么跑着像飞起来了一样?
“又来嘛!”雷宇天对雷磊说。
“莽娃,你赢了就还想跑啊?你不过只赢了雷磊点点儿过嘛!要不是雷磊穿得厚,你肯定跑不赢他!”张松说,“放暑假的时候我跟你跑,你肯定跑不赢我。呢哈儿跑起冷得很,我不得跟你跑!”
“不跑算了!”雷宇天说,“小花二,跑!”
雷磊站在柚子树下,看着一人一狗跑过来跑过去的,好像跑着一点儿都不费力一样!
“张松,我们走回!”雷磊说,“要不屋头的人喊我们吃饭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要得,走嘛!”张松说,“得得跟表叔公他们说一声?”
“三叔公,我们走了哦!”雷磊喊了一声,又对张松说,“走!”
雷苍山和雷长生在后面烤火,根本听不见雷磊喊那一声。倒是王翠花来堂屋拿东西,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就来到了堂屋外的屋檐下,望了望地坝,没有看见那两个娃儿了。
“莽娃,他们呢?”王翠花问在地坝跑的雷宇天。
“不晓得!”雷宇天也没有注意,他又不懂招待客人啥的。
王翠花进了屋,她来到偏偏屋。
“小娃儿,你追到后头去看看呢,看那两个娃儿是不是回大湾了?”
“三娘,他们各人来的,各人会回去嘛!”雷长生才不想出去受冻呢。
“他们从来没有过来耍过,你只在后面看他们回没回去?回去了就好,要是没有回去,把哪里拽了哒了(摔坏),他们家的大人又要怪我们!”王翠花说,“莽娃几岁了,都没得哪个来耍过!你还是去看看嘛!”
“要得,小娃儿,你就去看一哈嘛!”雷苍山说,“免得他们屋头的大人后头(今后)说这说那的!”
“那要得嘛!”雷长生爬起来,出了偏偏屋,直接从屋后面的水沟(水沟里平时是没有水的,是为了下大雨水不流到屋子里修的)上了去大湾的路。他一爬上那条水泥路,就看见那两个娃儿在前面走,他缩着脖子,抱着双臂在原地跳起来。他见那二人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一会儿又在回头看。他想他们走快点儿,就对着他们大喊,“你们走快点儿嘛!”
那二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跑着回家了。
雷长生见他们到了大湾的大地坝,就转头往回走了。
雷磊和张松跑到大地坝才停了下来。
“雷磊,今后还是不去莽娃屋头了!刚才吓死我了!”张松说,“那是个啥子人哦?”
“我一出来他们屋头,就觉得后面有人一样!”雷磊说,“他还喊我们快点儿!”
“他们屋头啷个不搬到我们这边来呢?”张松说,“我婆说那边不干净!”
“回去莫说哦!说了肯定要遭打!”雷磊说,“我们今后不去了就是!”
“好嘛!我们两个都不说——”
“不说,不说就不晓得啊?雷文可是把你们两个去莽娃屋头的事说得全湾人都晓得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站在二人身后说。
“啊?雷娜,真的呀?那个雷文,气死我了!关他屁事啊!”张松说,“他是个啥子人哦?”
“我早都晓得他要去告状,他在学校也是这样的,一天告这个告那个的!”雷磊说,“不怕,我们又没有做坏事!”
“对头,我们只是过去找莽娃耍过嘛!”张松也安慰着自己,心里却慌的一批。他知道他婆不会说啥,他公可能要用棍子打他了。
雷娜哼着歌,蹦跳着回家了。
大湾这边的人住的房子,都是依照老式大四合院修的,中间一个大地坝,四面都是房子。但是房子的高矮不一,新旧不一。因为有些是改建过的,有些还是古旧的。改建的,都是红砖砌墙,盖的都是琉璃瓦,有些修了两楼,有些只是个平房。
雷磊家的房子坐北朝南,是改建了的,两层楼,算这个湾最好的房子了。
张松家就在雷磊家左边隔壁,他们家只修了三间平房。
雷文家在雷磊家的右边隔壁,他们家不愿意改建房子,雷磊家靠他们家的这间房就窄一些,因为他们原来共用的墙壁不能拆。
雷磊躲躲藏藏地进了家门。
“二娃,你还晓得回来啊?”雷磊的爷爷雷长河看着刚进门的孙子说。
“公,我——”雷磊的话被他爷爷打断了。
“你啥子你?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没有做完就到处跑!”
雷磊一听他爷爷话里的意思,并没有怪他去莽娃家,他就不那么怕了。
“我马上去做,还有一张测试卷!”雷磊说完就要从堂屋的楼梯间上楼。
“二娃,莽娃跟我们是一家人,都是雷家的后人,你可以跟他耍,用不着躲躲藏藏的,只要不打架就好!”雷长河没有那么讨厌雷宇天,他也没有讨厌的理由。
“公,三叔婆还拿了饼干那些给我们吃的。”雷磊回头跟他爷爷说,“三叔公还喊我们在他屋吃午饭呢!”
“你三叔婆和三叔公是好人!”雷长河说,“我空了还经常跟他摆龙门阵呢!”
“公,我跟你说,莽娃跑起好得行哦!我跟他在地坝跑,他跑了四趟,我才跑一趟!”雷磊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的。
“没想到我们公的遗传,到他屋头去了!二娃,听说我公年轻的时候一天要走两百多里路!”雷长河说,“那个娃儿就是莽了点儿,不然也可以去跑,像电视头那些人浪个去拿啥子金牌?”
“公,我们跟莽娃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啊?我原来以为只是都姓雷呢!”
“我的公跟你三叔公的公是同一个人,你说是不是一家人?”
“那雷文屋的呢?”雷磊又问。
“也不是外人。他公的公跟我的公是亲弟兄!”
“哦!”雷磊在心头理了又理,可还是有点儿理不清。
雷长河祖孙俩在聊天,张松回家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给老子跪倒!”张长路板着脸对孙子说。
“公,我以后不去了,你看,雷磊都没有遭打,你莫打我嘛!”张松跪在地上求着他爷爷。
“莽娃是个哈儿,雷长生是个烂人,他屋头有啥子耍的?你跟莽娃耍,也耍成个莽子呢?”张长路说,“我还要啷个教你?”
“恁个冷的天,你让松娃儿跪啥子跪?跟莽娃耍一回就成莽子了?那王翠花表嫂带他恁几年,那不是吃饭都不晓得放碗了?”陈水梅过来拉起孙子,“莽娃一个人在屋头,他们细娃儿过去耍又啷个了嘛?”
“头发长,见识短,我不跟你两个说,是年轻那几年,我不打死你!”张长路瞪着陈水梅说。
“你呢哈儿也年轻,你有本事就打噻!你打一个告看(试看)!”陈水梅直接怼回去。
张松见他的爷爷奶奶吵起来了,就悄悄溜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