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嚓——”,惊雷似乎就响在头顶。
“雷,雷阵子,嘿,嘿死人了!”黑娃儿满脸都是雨水,说话就打起哆嗦来,“我,我们,会不,会——”。
“还有两步梯子,爬上去就是地坝了!屁娃儿,你比我小十几岁,莫咕下去(别蹲下去)!”雷长生拉着黑娃儿,几乎是拖着走。
黑娃儿真想倒下去,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汪,汪汪,汪汪汪!”花狗听见了异样的声音,在屋檐下叫起来。
“听到狗叫声了噻?真的马上就到了!”雷长生随即大声喊起来,“三爷,救命啊!”
有时候只有一两步的距离,却似隔着千山万水一样艰难。
风大雨大雷声大,雷苍山和王翠花在屋子里面,根本就听不见雷长生的喊叫。
“都到屋门口了,不可能还要死在外面噻!”雷长生如果一个人,他应该跑回去了。可要顾及黑娃儿,他也是力气用尽了!
“汪汪汪,汪汪汪!”花狗朝着路口大声叫着。
“老婆婆儿,花狗叫得恁个凶,我出去看看是啷个回事?”雷苍山觉得心里不踏实。
“恁个大的雨,还在打雷,你莫去,谨防遭雷打!”王翠花担心外面不安全。
“不怕,我几十岁了又没有做过坏事,万一是有人在路口口那里yai?”雷苍山还没有想过是雷长生。
“那你慢点儿,把大伞打起,喊花二一路!”王翠花想,花狗长大了,可以给雷苍山壮个胆。
“要得,你把莽娃看到,莫出来哈!”雷苍山从床栏上取下一把大黑伞,从前门来到花狗窝旁边,“花二,走!”
花狗从窝里跳了出来,跟在雷苍山旁边,它也在伞下避着雨。
“花二,你也怕大雨啊?你硬是精灵哦!”雷苍山下着梯子,才发现雨伞根本没用,转眼,他的衣裤就被大雨淋透了。
“三——爷,救——命——!”雷长生拉着扑在地上的黑娃儿,他也爬不动了。
“汪!”花狗可能听清楚了是雷长生的声音,马上蹿了出去。
“花二!”雷苍山加快了脚步,可地坝里的积水已经很深,他像在水田里走一样。而此刻的大风,已经把他的伞吹翻了,“呢个风才大哦!”
雷苍山又走了几步,觉得走起好艰难。
“三爷——”
“小娃儿!”雷苍山这次听见了,他逆着风淌着水跑了两步,风直往他嘴里灌,他跑起好困难。
花狗下了两步梯子,见雷长生趴在梯子上,急忙“汪汪”叫了两声,然后用嘴咬着雷长生的袖子,使劲往上面拉。
地坝的水“哗哗”地流向梯子,梯子到处都是流不赢的积水。
“小娃儿,啷个了?”雷苍山总算来到了路口,他下了梯子,双手放在雷长生的腋下,跟花狗一起把雷长生拖上了地坝。
“三爷,还有他!”雷长生指着黑娃儿,他见上了地坝,就试着自己爬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雷长生总算站起来了,他艰难地向雷苍山家走去。
雷苍山再下了一步梯子,跟花狗一起,把黑娃儿拖上了地坝,然后再往屋子里拖。
“天老爷,小娃儿,你呢是啷个了?”王翠花不放心雷苍山,刚来到屋檐下就看见雷长生摇摇晃晃的在上梯子。她急忙下去扶住雷长生,把雷长生扶到屋檐下,雷长生一下就倒了下去。
“小娃儿!”王翠花着急地喊着。
“三娘,我,没得,事,我躺哈儿就好了!”
“我扶你进屋坐起嘛!”王翠花蹲下去,使劲把雷长生拉起来,一直扶到凉床上。
雷长生瘫坐在凉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在想:呢是活下来了!他妈的大雨真是要命!
王翠花又来到屋檐下,刚要下地坝去帮忙,却被雷苍山叫住了。
“老婆婆儿,你莫下来!”雷苍山不想王翠花下地坝来淋大雨。
“年轻人,快点儿醒过来,我们到屋头了!”雷苍山蹲下拍着黑娃儿的脸。
“嘣——嚓——”头顶上又是一个惊雷。
黑娃儿被雷声惊醒了,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老人。
“你是哪个?”
“快点儿,我扶你站起来,然后进屋头去!”雷苍山拉着黑娃儿。
黑娃儿在雷苍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靠着雷苍山,慢慢地走着。
王翠花站在屋檐下,见二人走得好慢,她着急得很。见他们终于开始爬梯子了,她冲过去,在另一边扶着黑娃儿。
雷苍山和王翠花一左一右地扶着黑娃儿,几乎是把黑娃儿抬进了屋。
花狗见王翠花来了,它帮不了忙了,就跑去窝旁边抖身上的雨水,抖了雨水,它全身也是湿的,它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了。它跑到雷宇天床边去看了看,又出来站在窝旁边,它现在全身都是湿的,不能躺进窝里。
“小娃儿,你们快点儿去把湿衣服换了!”王翠花说,“我找了两套你三爷的衣服,你们将就着穿。”
“三,三娘,我歇哈儿!”雷长生无力地瘫在凉床上,现在还是脚耙手软的。
“雷,雷阵子,我们,我们到你屋头了啊?”黑娃儿瘫坐在雷长生旁边。
“嗯,到了!”
“总算活下来了,我以为我们会死在路上呢!”黑娃儿精神好了许多。
“年轻人,说啥子话哦?浪个容易就死了啊?”雷苍山坐在椅子上说,“不要动不动就是死呀活的?”
“老头子,你快点儿去换衣服!”王翠花怕雷苍山感冒。
“这大热天的,没得啥子,你先去换嘛!”
“对头,我去换,换了还要弄饭呀嘛!也不晓得呢个大雨要落好久!”
“管他的哟!天大由天!”雷苍山也是累着了,现在坐着也不想动。
王翠花去换衣服了,她的衣服也湿透了,雨实在是太大了!
坐了一会儿,黑娃儿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毕竟是年轻人,毕竟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雷阵子,呢是你三爷啊?”
“对头,他是我三爷!”雷长生说,“三爷,他是跟我一起做活路的黑娃儿,也是莽娃的干老汉,今天来给莽娃做生的!”
“莽娃有干老汉了呀?要得要得,莽娃是该找个干老汉了!”雷苍山说,“写没写抱约嘛?”
“啥子抱约?”黑娃儿问。
“就是用一块红布,写上你是莽娃的干老汉,莽娃是你干儿子的事,还要有证明人介绍人那些。”
“没有,我们不晓得那些!雷阵子,那我们写一个嘛!”
“麻烦那些啥子?你是干老汉就是干老汉,他今天满七岁了,说不定就会喊你了!”
“我不怕麻烦,我后头找人写一个。三爷,你跟我说说,写抱约要些啥子?”黑娃儿是真的认定了雷宇天这个干儿子。
“我也好多年没有弄呢些了,你到街上去问,专门有写抱约的先生,他啥子都晓得。”
“要得要得!”黑娃儿高兴得很。
“花那些空钱做啥子?你屁娃儿嫌钱多了啊?”
“雷阵子,有了抱约,莽娃就是我儿子了!他以后长大了有出息,我也可以沾光了!”
“哼!我从来都不敢想沾他的光,享他的福!”雷长生觉得黑娃儿就是作。
“他是你的亲儿子,你们的关系是雷都打不脱的,他有啥子出息,你随便啷个都能沾光!我有了抱约,就跟你差不了好多了!”
“管得你的哟,我烧火去了!”雷长生也缓过神来了。
外面的大雨还在如盆一样从天往地上倒,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