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连续下了五六个小时才停,雨一停,雷苍山就扛个锄头去后面了。
“三爷,我跟你一路去!”雷长生赶紧说。
“我先到后背去看看,你呢哈儿不去嘛!”
“那要得嘛,三爷,你慢点儿哈!”
“我晓得!”雷苍山扛着锄头走了。
“雷阵子,你不去看你的摩托车啊?”黑娃儿提醒着。
“对头,我车子后备箱还有肉和菜,你不说我都搞忘了!”雷长生说,“恁几个钟头了,肉怕臭了哦!”
“我们先走去看看噻!”
雷长生和黑娃儿向地坝出口走去。
“小娃儿,你们到哪里去?”雷苍山说,“我们后头的树子没有遭吹倒,你张表叔才刚说,山口口那里垮了几坨大石头,说是把路都封了,摩托车都开不过去。”
“啊?啷个回事哦?”雷长生说,“我的摩托车还在山口口那里停起的,还在不在哦?”
“他说明天村上的要喊挖挖机(挖掘机)来挖!”
“黑娃儿,那我们快点去看看呢!”
雷宇天正在地坝跟花狗玩儿,听见雷长生说要去看什么,他急忙喊:“爸爸,我要去!”
“不准你去,你没听到三叔公说那边垮石头了呀!你都在屋头,我们哈哈儿就回来了!”
“莽娃听话,我跟你爸爸就在呢边(这边)看,一哈儿都回来了!”黑娃儿也说。
“莽娃,都在屋头耍,三叔公都不出去了!”雷苍山说,“莽娃,我去找蔑条来给你编雀二(鸟儿)耍。”
“好嘛!”雷宇天说,“三叔婆呢?炒包谷子来吃嘛!”
“莽娃,新包谷还没有老,明天弄包谷推粑给你吃!”王翠花站在屋檐下说。
“三叔婆,炸嘛,煮的粑粑不好吃!”雷宇天喜欢吃油炸粑,香香甜甜的。
“要得,明天喊你爸爸把粑推了才走!”
雷宇天跟在雷苍山后面,看雷苍山找篾条,然后蹲在面前看他三叔公编小鸟。
“雷阵子,从你三爷屋到这里看着不远啊,我们哈哈儿就要走拢了!”黑娃儿回头望着雷苍山他们湾。
“本来是不远,那个时候风大雨大,走一步都艰难。呢哈儿我们吃饱了,精神也好了,感觉哈哈儿就走拢了!”
“雷阵子,好像没有看到垮石头!”
“再转过去就能看到我的车了!”
二人转过弯,都愣在了原地。
“雷,雷阵子,我们那哈儿不跑 ,是不是,是不是要遭埋在洞头哦?”黑娃儿话就说不利索了。
“还好你看到了大蛇,你看,那个洞都没得了!”雷长生现在想起就怕,要是他们当时不跑出洞——他想就不敢想了。
黑娃儿突然喊起来:“雷阵子,你的摩托车呢?没球得了!”
“肯定遭石头砸在下头河沟去了!”雷长生猜测着。
“那还有个车啊?”黑娃儿说,“你没得摩托车了,后头啷个办呢?!”
“那车本来就是旧车,我骑了七八年了,没得就没得了嘛!”
“雷阵子,你今后骑我的嘛!我早就想买个新的了!”
“真的啊?黑娃儿,你浪个舍得?”
“我有个啥子舍不得的?我去把抱约写了,我们就是干亲家了,以后我两个养莽娃!”
“黑娃儿,你娃儿真的要给莽娃当干老汉啊?”
“当然是真的!他是莽子,没得好多人喜欢,我像坨黑牛屎,也没得几个人喜欢。我就认他当干儿子,那些精灵的,我也招不起。”
“我一直认为你娃儿是说起耍的!”雷长生说,“没想到你还是真的!”
“我妈说,莽子儿才会一直在面前,精灵的要跑嘿远,看都难得看到一眼。”
“好嘛,以后莽娃就是我们两个的儿!”
“雷阵子,其实,其实李枫——”
“我不想提他,我们走回!”
“雷阵子,雷阵子!”黑娃儿突然惊呼起来。
“黑娃儿,你做啥子哦?又惊乍乍的!”
“你,你看下头,哇——”黑娃儿开始呕吐起来。
“啷个了?”
“那,那个大蛇——”黑娃儿说,“你好生看嘛!”
“啊!老天爷,那大蛇出了洞,结果遭石头滚下来压死了啊!”
“走,我们快走!”黑娃儿说,“万一石头又垮下来呢?”
“快点,我们回去!”
二人飞快地跑离了垮石头那里。跑了一阵,后面传来很大的声响,没有垮完的石头又垮了。
“雷阵子,我们跑慢了是不是就遭了?”黑娃儿喘着气说。
“还好都躲过了!”雷长生说,“回去了今天就莫出门了!明天我们从大湾那边去坐班车。”
“要得,我到了你屋头还是给我妈打个电话!”
二人又开始跑,一直跑到雷苍山家坐下才放了心。
“小娃儿,你们跑啥子?有人追你们啊?”雷苍山见二人脸色不好,以为他们怎么了。
“三爷,我们差点儿遭石头砸死了!”黑娃儿用手按着胸口说。
“啊?山口口那里又垮了啊?”雷苍山说,“是不是山里面的大蛇成龙了哦?”
“三爷,啥子大蛇成龙了?”雷长生从来没有听说过。
“小娃儿,我小时候听我公摆过,说山口口那里有个洞,洞头有根大红蛇,说蛇头上有个王字,说它长成龙了就要从小河沟走!”
“它遭大石头砸死了!”黑娃儿说。
“啊?怪不得哟,那山上的石头怕要遭垮完哦!”雷苍山说,“小娃儿,那条路你莫去走了!我公说,要是龙走了,我们呢里就会越来越好,要是没有走成,可能要出事!”
“老头子,那是好多年的事了,你说那些啥子?你的公?你都快七十岁了,那是好多年的事了?”
“三娘,那洞头真的有根红蛇,它还遭死了,我才刚还看见了!”黑娃儿说起就心有余悸。
“黑娃儿,也没得浪个怕,怕啥子?”雷长生说,“呢哈儿路堵到起的,肯定呢几天没得哪个走那条路。”
“爸爸,都是那个长东西啊?我踩踩踩那个啊?”雷宇天手里拿着竹篾鸟问。
“嗯,你今后莫去那里就是了!”雷长生说。
“他恁个小,你不带他去他啷个得去呢?”王翠花说,“小娃儿,你各人才是要记到莫走那里去。”
“三叔婆,我长大了可以去噻?”
“长大了也莫去,那点儿一直都不清净。”王翠花说。
“莽娃,要听三叔婆的话哈!”雷长生现在心里都还慌得很。
“莽娃,你记到起,长大了也不要一个人去那里!”雷苍山也说。
“好嘛!”雷宇天答应着,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啷个回事。
黑娃儿只有留在这里过夜了。
天还没有黑,王翠花就弄夜饭了。
吃过晚饭,大家都坐在地坝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