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横陈的躯体越来越多。
梁俊义显然不想下杀手,可对方穷追不舍,想要他的性命,那就不要怪他自保的手段有多狠毒了。
痕迹一路向前,指向山间野路,不便汽车行驶。
白孟妤和信一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可不要在车上干坐着等消息。
看着车速逐渐减缓,白孟妤迅速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信一也紧随其后。
两人反应都很快,龙卷风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来得及扯住信一的后颈衣料,没拦住白孟妤飞身下车的势头。
“看什么?追啊!”
余下车辆跟来的马仔纷纷打开车门,沿着白孟妤奔跑的线迹追过去。
龙卷风知道信一不会安心在车上等着,将他放下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站远一点,保护好自己和小妤。”
信一急匆匆的点头应着,恨不得长了翅膀,能立刻追上白孟妤。
一把随手从摊位上抢夺来的西瓜刀,是梁俊逸唯一的武器。
连日的砍杀,与坚硬的人骨接触,让它钝了,卷了。
现在卡在敌手的脖子上,刀与皮肉之间的间隙,流出的粘稠鲜血,和西瓜汁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连日的生死一线,让梁俊义学会了瞄准敌方的命门,一击致命,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这是他用身上大大小小的所有伤口,逐渐实验出来的最佳搏斗方式。
身上的衣料粘稠的很,敌人的,和他自己的血纠缠在一起,分辨不明。
还没等完全干透,便有下一批迫不及待的涌上来。
逃命、杀人,像是个循环。
梁俊义想把刀抽回来,却一时有些脱力。
手在颤抖,身体在发热,这好像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
手中的刀是他唯一活命的指望,怎可脱手?
梁俊义早早便用护腕和绷带,将刀柄与自己的手腕绑缠在一起。
倒在脚边的人变成了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牵连着他的刀刃向下,拉扯的梁俊义弯下了腰。
他顺势踩住那人的脑袋,将已经卷曲的刀刃从夹缝中解救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显得他木呆呆的,像是遵循机械的本能。
做这一切都是想活下去的本能,却带着失去生机的死气。
梁俊义耳尖微动:身后草地上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人数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多。
他迅速回身,刀尖横指。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和奔涌而来的人影,连成一片。
好像是自额头上流下的血液,染进了眼睛里。
白孟妤看到了血染的人影,几乎要认不出。
梁俊义比他戒毒时还要狼狈。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就能变成这样?
白孟妤还想要上前,身后的人将他拦住:“小姐,别过去,他已经认不清人了。”
白孟妤隔着他的阻拦大喊:“梁俊义!!!”
立在树下的人,眼睛眨了眨。
空出来的那只手在眼前徒劳的擦着,依稀能从那林立的人群中,辨认出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形。
梁俊义分辨不出,他这是高热之下发了梦。
又或者说……
他的刀直挺挺的向前:“放开她!不是来杀我的吗?放她走!”
白孟妤拍打着眼前横着的胳膊:“放开我!他认识我了,快点让开!”
那些人犹豫不决,毕竟保护白孟妤是龙卷风和tiger的命令。
白孟妤心急如焚,虚晃一下,从他几个人穿插的的胳膊底下绕过去:“你们站好,别过来!”
倘若梁俊义意识不清楚,这些人只会给他带来刺激。
她从大步奔跑,到停止身形,缓慢接近:“梁俊义,结束了,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麻木的神经让梁俊义一时间无法分辨白孟妤所说的话语。
他偏头:“小白……”
白孟妤握住他的手腕:“是我,我来了。”
棉质的护腕湿哒哒的一团,白孟妤的手捏上去,浸润在里面的血液流淌出来,顺着刀身下滑,滴落在草地上。
成日来紧绷的精神终于在此刻放松,梁俊义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有人从另一侧扶住了他颓倒的身形——是信一。
他的话可比白孟妤直白又简单的多:“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龙卷风点燃一支烟,压一压草地上浓厚的血腥味儿:“把这些人都清理了,再腾辆车送他去医院。”
tiger蹲下身,翻看那些人的尸体上伤口。
刀刀致命,很有章法,就是武器有些拉胯。
梁俊义靠着信一的搀扶,还能硬撑着站直。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龙卷风,才算真正的放下心。
他扶着信一的手臂,五指抓拢,越来越用力。
口中念叨着:“我好没用……”
他说:“我好羡慕你啊,信一……”
白孟妤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还好,都不算特别重。
梁俊义此刻的虚弱,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休息,精神过于紧绷与力竭所致。
“是是是,你没用,追着砍你又被反杀的人,头连着脚能从这里排到码头。这都算没用,那天底下就没有有用的人了。”
白孟妤解他手上的绷带,想要把刀拆下来。
已经有人抬了担架,打算送梁俊义去医院了。
刀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信一和白孟妤让出位置,让人把梁俊义抬走。
可梁俊义反手握住白孟妤的手腕。
奔波逃窜了几天几夜的人,只流血,不流泪。
此刻却一眼泪盈盈地看着她:“小白,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气。”白孟妤摸着他的腕骨,比两人分离时要强健不少:“你再不好好去治伤,我能气成河豚给你看。”
他们去的医院,有狄秋的投资。
听人说龙卷风连夜带人来医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三火四的赶来。
一向精致正式的人,连长衫都没穿好,头发也凌乱着。
tiger和龙卷风都在走廊里全须全尾地坐着。
信一一个人占了一整条长凳,睡得正香。
白孟妤去清洗了手上的血迹,从拐角的卫生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