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妤被他逗笑:“想什么呢?这儿曾经是我家,里面的人,才是我的亲老爹。”
梁俊义此刻才知道,龙卷风是个捡孩子大户。
蓝信一和白孟妤,没一个是他亲生的。
也不怪他还能再多捡自己一个。
可是,蓝信一被寄养,是因为他伯父蓝森遭了难。
白孟妤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父亲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不要她呢?
白孟妤看出他眼中的疑问,笑的有些自嘲:“我不是个好小孩,犯了他眼中不可原谅的错,所以这个家里,不会再有我的位置。”
梁俊义不知道这个错指的是什么,但他听不得白孟妤贬低自己。
毕竟这个人在他眼里,是十足的好。
便听白孟妤继续说:“如果早知道他不能接受,我不会那么做,只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
白孟妤轻笑一声,话说的冠冕堂皇,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其实她心中还有更难以言说的小人心思,那便是……
做都已经做了,要是白济雄能不发现,就更好了。
她刚进入城寨时,每一夜难以入睡,心中的想法全都是:倘若能做的再谨慎些就好了,不露破绽就更好了……
她就是卑劣,上辈子当不了什么好人,这辈子更做不了好小孩。
只能靠着一张善于骗人的脸,装乖扮纯情。
当然,白孟妤这一辈子,好像更贪心了。
她不只想要不被发现。
更想要那一种,就算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子,想法做派有多不堪,却仍然能够无条件爱我的,近似于荒唐的感情。
人心不足,在她身上也算是一种完美的体现。
而这一次,将自己的过去坦诚的铺开在人前,也算是白孟妤铺设的一条长久的考验之路。
你知道我过去经历过什么,知道我最在乎什么。
那你还忍心,以同样的理由,再伤我一次吗?
人之间的情感维系,本身就需要一点心机。
白孟妤的眼珠子转着,各种打算盘桓在她心底。
“谁敢说你不是好小孩?”梁俊义气愤道,语气掷地有声:“你就是最好的,他们眼睛都坏掉了,不如挖出来换对新的。”
白孟妤笑着看他一脸袒护自己的样子:“等你将来刀法练成了,想挖谁的眼珠子就挖谁的,他们敢说我不好,你就帮我一路打过去。”
见窗前人影再度闪过时,白孟妤恋恋不舍的望了最后一眼:“走吧。”
两个小崽回到城寨时,已经很晚了。
八十一都在白孟妤的怀中睡着了。
走路时的颠簸,像是晃动的摇篮,让它睡得更香了。
信一在理发铺门口翘首以盼,望见他们回来的人影,紧急的打手势。
白孟妤和梁俊义对视一眼,大觉不妙。
龙卷风翘着腿,在堂中坐着,标准兴师问罪的姿势:“一声不吭的去哪儿了?如果不是连八十一也不见了,我都要怀疑谁胆子大到敢到城寨里来绑人了。”
白孟妤冲过去,抱着龙卷风的腰身就开始哭,声音不解中带着委屈:“他连门口的大柳树都砍了,那上面每年都记录着我的身高……他就这么不想看见和我有关的存在吗?”
她一句话,龙卷风就清楚他们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顿时生不起气来。
同时也带着点心虚,毕竟那棵树,是他让人挖的。
龙卷风觉得白济雄都已经把白孟妤赶走了,就不配再留这棵树。
城寨也不适宜种植物,干脆挪去了狄秋的院子里。
不过他当然不会为白济雄解释,就让白孟妤这么误会也好。
失望多了,就不会对对方再有什么期望了。
彻底放弃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好。
不过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龙卷风也心疼。
将人抱起来,搂在怀里,能感受到白孟妤哭的一抽一抽的:“亲缘是抹不掉的,可若是你失望了,也可以随时放弃他。小妤,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了。”
“就是嘛,他只会惹你伤心。”信一在一旁附和道。
“祖叔叔。”白孟妤轻声叫着,话语里是止不住的哭腔:“那我能叫你阿爸吗?”
龙卷风愣神,手掌在白孟妤背后轻柔的拍着:“可以,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一声称呼背后都代表着什么。不要在冲动和失望的情况下做决定。”
白孟妤好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心里却绽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天放学,白孟妤和信一被阿柒接回来,看见个高挑的短发女孩儿从龙卷风的理发铺里面出来,眼眶红红的——是燕芬。
她比信一要大上两三岁,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在家里的鱼丸铺里面帮忙了。
杀鱼杀的像是十多年的老手,出工的时间比她父母还要多。
白孟妤犹豫了一下,没有叫住她,毕竟燕芬看起来心情不佳。
难道是被龙卷风把头发剪毁了?也不像……
还是前几日见她的发型,没什么变化。
“这是怎么了?”
白孟妤从书包里掏出朱古力奶,递给梁俊义。
这是学校中午发的午餐奶,前几日还是草莓味儿的,现在就变成了朱古力味儿。
白孟妤不爱喝,总觉得喝完嘴巴里甜腻腻的,像是吃了一块劣质巧克力,没有化开似的。
所以她总是装在书包里,带回来给梁俊义喝。
梁俊义抱着八十一,嘬着盒装奶,避开它乱闻的鼻子。
神秘兮兮地把信一和白孟妤引到角落去:“城寨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咸湿佬,突然跳出来掀开衣服,把燕芬姐吓了一跳,所以她才来找龙哥的。”
那咸湿佬太嚣张,这几日撞见的,不止燕芬一个。
他专从小巷子里挑年轻女孩下手。
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落,装备齐全,却都只堆在脸上。
身上只穿了一件风衣,露着两条毛腿,准备随时吓那些女孩儿一跳。
小角落里只剩下梁俊义抱着朱古力奶猛吸吸管的声音。
三个小孩对于这咸湿佬的作为是大大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