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路噬阳》
我蹲在老宅门槛上拨弄铜锁时,掌心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痛楚。翻过手掌,七只赤红蚂蚁正沿着生命线爬行,每只腹部分明长着人脸纹路。最末那只忽然炸开,迸出的汁液在青石板上凝成个歪扭的“祭”字。
这是大伯临终前托付的徽州古宅,门楣上悬着的八卦镜积满蛛网,镜面却诡异地映出我背后站着个驼背老妪。转身的瞬间,檐角风铃无风自动,十二串铜钱组成的镇魂幡簌簌作响,每枚铜钱孔洞里都有蚁群进进出出。
“开春前莫动西厢房。”村头磨豆腐的跛脚阿婆递来钥匙时,浑浊的右眼突然爬出只白蚁。我强忍恶心接过青铜钥匙,发现匙柄刻满蜂窝状的孔洞,那些细密窟窿里似乎有活物在蠕动。
子夜整理族谱时,油灯骤然窜起绿焰。泛黄的宣纸上,我名字对应的生辰八字正被蚁群啃噬,墨迹化作细小黑点钻进墙缝。跟着窸窣声摸到西厢房,门缝里渗出甜腥味——整面东墙布满蜂巢状孔洞,每个六边形孔穴里都嵌着颗干缩人头,蚁群正从他们七窍中搬运荧蓝晶体。
(插入残缺手札内容)
【丙申年霜降】
三叔公擅动蚁巢,当夜全身孔窍爬满红蚁。晨起已成空皮囊,脏腑尽数化作蚁粮,唯留心脏悬于梁上,搏动如擂鼓
【戊戌年惊蛰】
献祭童男童女各九,蚁路终通阴阳。然幼魂哭嚎彻夜,井水沸腾三日,捞出七具白骨皆呈跪拜状
【庚子年绝笔】
它们要的从来不是祭品,而是...(此处被蚁酸腐蚀)
手机电筒扫过房梁时,光束突然扭曲成螺旋状。无数蚁尸从梁上倾泻而下,落地即膨胀成拳头大的蚁球。它们滚到墙角自动排列,拼出我童年溺水时的场景——十岁那年在后山水潭,本该死去的我被看不见的力量托出水面。
“是蚁娘娘借寿给你啊。”跛脚阿婆的叹息声突然在背后炸响。我转身撞翻陶瓮,涌出的却不是陈米,而是成千上万抱成团的工蚁。它们在半空组成张老妇面孔,颌骨开合间抖落腥臭黏液:“该还债了。”
(以下为手机录音片段)
03:47
西墙孔洞开始渗出琥珀色液体,舔舐有蜂蜜味,但五分钟後舌根发麻
04:12
尝试封堵孔洞,石膏瞬间被啃穿。从窟窿望进去,墙体内侧布满血管状蚁路,有东西在深处规律搏动
05:33
所有电子设备时间停在大伯咽气时刻,但窗外已交替出现七次日落
(回归主线叙事)
当我撬开祠堂地砖时,整座宅院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青铜祭器叮当作响,滚落出九十九枚刻着生辰的银铃。最大那枚铃舌竟是半截婴儿指骨,摇晃时发出三十年前我坠井的哭喊声。
蚁群汇成的洪流从地缝涌出,托着我滑向地下祭坛。八根蟠龙柱上缠满荧光蚁路,每道螺旋纹路都是张扭曲人脸。中央石台摆放着琉璃蚁棺,透过棺盖可见大伯的遗体正在蚁化——他的皮肤呈现半透明蚁壳质感,腹腔内蜷缩着蚁后状的肉瘤。
“续命术成了!”跛脚阿婆的尖叫从万千蚁穴共鸣传出。琉璃棺突然炸裂,大伯的复眼折射出七彩幽光,口器开合间喷出带刺蚁酸:“好侄女,该你当新蚁巢的房梁了。”
我挣扎着摸到那串青铜钥匙,发狠捅进自己锁骨。鲜血触地瞬间,所有蚁路燃起青焰,火苗中浮现出历代被献祭的童男童女。他们手拉手组成人链,将我拽进燃烧的蚁穴深处。
(最终章以祭文残片呈现)
蚁路通天兮借阴阳
童骨为基兮寿作梁
七窍纳蚁兮魂不散
十代绝嗣兮祀永昌
此刻我高悬在蚁穴穹顶,感受着千万工蚁在血管中筑巢。新生的复眼看尽宅院每个角落,那些墙缝里的荧蓝晶体,正是历代族人被提炼的阳寿精华。晨光穿透地缝时,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蚁群中分裂增殖——每个“我”的瞳孔里,都有个村民正跪在新建的蚁庙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