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嫁衣》
第一章·荒宅借宿
民国十二年秋,货郎陈三挑着竹篾担子行至皖南青牛岭。暮色四合时,山坳里忽滚过闷雷,豆大雨点将山道砸出腥甜土气。他踉跄钻进松林避雨,却见半山腰悬着盏昏黄灯笼,隐约映出座飞檐翘角的宅院轮廓。
";活见鬼了,这荒山野岭哪来的人家?";陈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但见那灯笼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活似招魂幡。正踌躇间,忽闻身后树梢传来窸窣响动,回头竟见只白毛狐狸端坐枝头,前爪捧着他刚掉落的货担铃铛。
狐狸咧嘴一笑,猩红舌尖舔过森白獠牙。陈三汗毛倒竖,再抬头时,那宅院大门竟已洞开,朱漆门板上褪色喜字被雨水冲得支离破碎。驼背老仆提着白纸灯笼立在门内,浑浊眼珠泛着青灰死气:";客官若不嫌晦气,且将就住下罢。";
穿过九曲回廊时,灯笼在影壁上投出狐形暗影。陈三分明瞧见石雕狐狸的眼珠随他脚步转动,耳畔忽响起女子凄切哭唱:";青丝绾,红妆残,狐嫁娘,泪斑斑...";那声音贴着后颈游走,惊得他险些撞翻供桌上的青铜香炉。
东厢房内烛火摇曳,梳妆台铜镜蒙着层血雾。凤冠霞帔的新娘端坐镜前,盖头下传来细碎啃噬声。陈三瞥见镜中倒影——新娘十指生着寸长黑甲,正撕扯着半只血淋淋的公鸡,嘴角鸡毛混着碎肉簌簌而落。
第二章·狐冢秘闻
子夜梆子响过三声,陈三被窗外绿莹莹的磷火惊醒。后厨哑女阿翠不知何时跪在榻前,将半截狐尾塞进他掌心。那狐尾根部还黏着块人皮,上用朱砂写着";庚子年七月初七亥时";。
跟着阿翠摸到西侧祠堂,梁上悬着七盏人皮灯笼。供桌上七尊狐仙像皆被斩去尾巴,香炉里插着三柱断头香。陈三凑近细看,发现神像眼眶里嵌的竟是活人眼珠,此刻正齐刷刷转向他脖颈。
";造孽啊...";驼背老仆醉醺醺撞进祠堂,腰间酒葫芦滴着黑血,";二十年前胡家大小姐与猎户私奔,族老把她活钉在狐仙冢里。那猎户被剥皮塞草挂在祠堂梁上,眼珠子...嘿,可不就镶在这儿么?";他枯指戳向正中狐像,陈三顿时胃里翻涌——那对琥珀色眼珠竟与方才白狐一模一样。
井台突然传来木桶坠地声。陈三探头望去,井水翻涌如沸,油状黑雾凝成女子身形,颈上勒着段褪色红绸。阿翠突然发疯似的比划:先指天,再指井,最后在喉间横划。陈三猛然想起,胡家小姐闺名正是";胡素卿";,庚子年七月初七吊死在出嫁前夜。
第三章·血月幻境
七月十四黄昏,宅院骤然挂满白灯笼。陈三被阿翠拽进密室,百具嫁衣女尸呈跪拜状环绕青铜狐鼎,每具尸身喉间都钉着桃木符——";镇魂钉,封七窍,狐仙引路黄泉道";。最里侧那具女尸凤冠下竟生着狐狸尖耳,腐烂面皮下隐约可见金线绣的";胡";字。
子时梆响,血月当空。井中升起八抬鬼轿,纸扎轿夫眼眶里跳动着绿火。新娘掀开盖头刹那,陈三如坠冰窟——左半张脸正是井中女鬼,右半张却是日间所见的白狐面!喜轿经过处,青石板渗出粘稠黑血,蜿蜒成符咒模样。
";胡家借狐续命,活人为牲,亡者为媒!";阿翠突然开口,声如百鬼齐哭。她扯开衣襟,脖颈处赫然有道蜈蚣状缝痕——正是当年被生缝喉咙的殉葬丫鬟。祠堂狐像应声炸裂,血泉喷涌凝成九尾妖狐,纸人侍卫手持骨刀围拢而来。
第四章·五雷破煞
陈三怀中狐尾突然灼烫,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他前世正是与胡小姐私奔的猎户!暴怒狐妖张口咬向阿翠时,陈三扯断新娘颈间狐牙项链。地面血符骤亮,显出《五雷镇煞图》——正是当年猎户刻在狐仙冢的禁制。
阿翠将狐尾投入青铜鼎,青烟化作万千冤魂扑向妖狐。风干女尸接连爆裂,碎骨中飞出萤火虫般的魂光。九尾妖狐厉啸震落瓦片,却被五雷符咒缚住命门。陈三拾起桃木钉刺入其眉心时,恍惚见胡素卿的残魂从狐躯剥离,含笑消散于晨曦之中。
天光大亮时,古宅已成焦土。陈三衣襟里多了枚生锈长命锁,锁芯藏着截指骨——正是胡小姐当年被斩下的定情尾戒。三十里外乱葬岗,守墓老妪颤巍巍烧着纸钱:";第七个替身毁了,该寻第八个属虎的...";她脚边新坟突然塌陷,露出半截描金棺材,棺盖上深深嵌着狐狸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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