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狗东西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啊！”艾伦吐了吐嘴里的沙子。
头顶，数架武装旋翼机护送着庞大的运输机飞过，激起漫天的尘土，殷缺和艾伦半蹲在山顶的巨石之后，看着旋翼机停在了聚居点外平整过后的地面上。
迪叔和多恩在山脚下护送着伤员，殷缺和艾伦两人爬上山顶，这里可以俯瞰遗民们的聚居点。
这是俩处高大山脉的交汇处，天然的山谷，山谷前被围成一座高大的城墙，聚居点坐落其中，重要的是，其中一处山脉上有一条高达百米瀑布的存在。
碳基生物的生存离不开水，这是原则。
“这样的聚居点，总共有三个，这个是最大的，有一些属于他们的节日时，其余两个聚居点会全部聚集到这里，还有一些小的聚居点，数量不清楚，不过那些小的似乎和守护天使那些海盗没啥来往。”
艾伦指了指远处的聚居点，石块和金属加上奇怪植物以及动物骨架围成的巨大城墙之内，是整整齐齐的房屋，主要由石块和兽皮建成，不时有人员进出，城墙之上，还有穿着各种奇奇怪怪铠甲的武装人员手持弓箭警戒，而在这些人群里，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存在，他们在外面很常见，但是在这，就有点稀罕。
“看起来，遗民们对于守护天使这些家伙的到来并不是很欢迎！”就在殷缺在调整目视仪焦距时，身后的艾伦已经取出一个小圆筒，拉长。
一个老式的单筒光学望远镜，殷缺不由的好奇的看着艾伦。
“这个，迪叔做的，迪叔可是我们这群幸存者里最好的机械师！”似乎感受到了殷缺的目光，艾伦指了指手里的家伙，殷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聚居点。
“这些家伙是真不要脸！”艾伦举着望远镜不由的出口说道，随后更是一连串的脏话，殷缺也是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要脸。
聚居点的大门打开，一队身着兽皮的遗民在为首的老者带领下，拉出了长长的车队，车队由几只大型野兽拉着货柜，货柜上星际捷运的标志还十分清晰，给人一种科技和野蛮并存的荒诞感，巨大的运输机机腹打开，几名身着动力装甲的士兵护卫着一名类似工程师的男子走了出来，来到货柜面前，为首的士兵捏碎上面的锁扣，拉开货柜的大门，一块块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矿石散落了出来。
变种有多色希莫非特矿原矿，制作超大型武器炮台和末日武器弹药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有学者说过，制约帝国之间制造泰坦级战舰的原因就是这些特殊矿石的多少。
现在，装满变种有多色希莫非特矿原矿货柜足足十几个，近十万单位的变种有多色希莫非特矿原矿。
放在星际市场足以买下一个拥有三颗以上温和行星的星系行政权。
但是，在这里，能换取的只有一些药品。
随着工程师拿着一个仪器测量完含量后对着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运输机内，几架工业机甲将数个托盘的物资放在了遗民们面前。
士兵从身侧取出刀刃，将托盘上的网袋割断后，打开了托盘上的物资箱，里面的东西不由的让殷缺都握紧了拳头。
一箱药品，最常见的那种，可以算是星际航行必备的应急药品。
一箱压缩干粮以及掺合了抗生素的营养剂，因为营养剂的颜色有明显的变化。
一箱各式各样的种子以及无机肥料。
这些东西放在外面狗屁不是，最多只值10万ISK，和变种有多色希莫非特矿原矿比起来九牛一毛。
为首的老者似乎很生气，手里的拐杖不时的敲打着面前的三个物资箱，手里比划着，殷缺清晰的看到老者脸上那种被欺骗的愤怒。
士兵则是满脸不屑，完全无视了老者的愤怒，正要转身离开，老者上前去拉住工程师，却被士兵推倒。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现场的遗民拔出了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城墙上的遗民更是将手里的弓弦拉满，数道身影从遗民中跑出，将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老者扶起，毫不畏惧的怒视面前近自己两倍高度的动力甲士兵。
殷缺有些惊讶的看着。
是柏暖暖，身后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天的燕叔，此刻正握着一把金属长刀，挡在倒地老者身前，守护天使的士兵将手里的武器举起，迅速组成防御阵型。
身着动力装甲使用热武器的守护天使士兵不敢小看面前这些自己眼中算是原始人的战斗力。
就在艾伦都在为遗民们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守护天使的士兵似乎听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一名朝着轻型战甲的男子走了出来，走到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战甲之后，所有守护天使的士兵放下了武器，随后，男子走到老者面前，蹲下说了几句话，老者脸色为难，就连殷缺都透过目视仪看到了男子眼底的不屑。
燕叔不知道对着男子吼叫了什么，后者则是一脸无所谓，就在燕叔想要继续说什么时候，老者在柏暖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随后点了点头，男子嘴角一撇，对着身后挥了挥手，运输机内，再次出现一架工业机甲举着托盘驶出，随后将托盘打开，向倒垃圾一样将里面的药品倒在燕叔几人面前。
燕叔脸色铁青，但是在老者的呵斥下，还是侧开了身子，随着老者呵斥，城墙上的遗民们也放下了手里的弓箭，动力甲士兵和工业机甲开始搬运货柜。
“我们接下来该咋办？”
艾伦转身看着殷缺道，殷缺看着艾伦脸上裹着的头巾，随后想到了一个方法，两人翻下山，来到了正在守护那名受伤遗民的多恩和迪叔身边。
“他必须得接受治疗，希望他的部落或许会有办法，还有就是守护天使基地里的医疗舱！”多恩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和迪叔守在遗民身边是担心他身上的血腥味引来这里的野兽，但燕叔赠送的兽皮完美的包裹住了这些气味，但殷缺的急救措施只是吊住了一口气。
殷缺查看了一下遗民的情况，体温异常，看来是感染了，休眠药剂只能暂时保证他的身体机能，并修复或者熔断一些神经反应，但无法修复肌体损伤。
“你们在这里再等我一会！”
殷缺说着，取出热熔刀，从盖在遗民身上的兽皮上切下一角，随后看向迪叔手里的小刀，迪叔会意的将小刀递给殷缺，目光却看向殷缺手里的热熔刀。
殷缺没有看到迪叔眼底的惊讶，用小刀在兽皮上下滑动，很快，十几个方块字就出现在兽皮的两边，殷缺取出一只箭矢，将兽皮穿在上面固定组，拿好弓箭，朝着山顶爬去，看了看聚居点，随后跃下山头，朝着聚居点的方向走去。
“！”聚居点内，燕叔刚刚平息自己的愤怒，这些该死的外来者一次次压低交易的价格，一直在试探底线，就在即将踏入大门时，感受到了身后的异样，燕叔立马侧身，一支箭矢正钉在身旁的石墙上，而回头的一瞬间，燕叔手里的长弓已经搭上箭矢，随时可以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反击，只不过在看到钉在石墙上箭矢熟悉的尾部和上面的兽皮之后，燕叔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拔下箭矢，打开了兽皮。
夜晚即将来临，燕叔在和守夜的族人打过招呼之后，大门侧开一条缝。
燕叔离开了聚居点。
“出来吧！”走到一片植物丛生的位置，燕叔打开手里握着的兽皮，环视四周。
“燕叔！”殷缺从阴影处走出，取下了头盔。
“你不应该来这里！无论你有什么目的。”燕叔看着殷缺，抽出了长刀。
“抱歉，但是，非来不可！”说完，迪叔和艾伦抬着那名遗民走了出来，多恩则是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堆奇奇怪怪的饰品。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你可以和他聊聊！”
殷缺从腰间的储物格取出针剂，当着燕叔的面给受伤的遗民注射，随后掀开兽皮的一角，露出黑色的头发，慢慢后退。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燕叔看到殷缺的动作，急忙走上前，掀开了兽皮。
“明...明远？”燕叔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兽皮里的男子，半跪着摸了摸男子的脖颈。
“咳...咳....燕叔？”注射了唤醒药剂的明远悠悠转醒，看着面前的一脸焦急的大块头，目光从迷茫变为震惊，随后是委屈还有不甘，但眼底，更多的是哀伤。
“燕叔，阿爸、妈妈、魏叔他们、米格叔叔他们，都死了，我们被骗了！”明远眼角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滴落，神经被抑制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挣扎着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开始咳嗽起来，嘴角开始涌出鲜血，燕叔有些慌了，看向不远处的殷缺，眼神里满是求助。
“抱歉，他不能再遭受刺激了！”殷缺急忙走上前，取出休眠药剂，再次给明远注射，保持他的生命体征。
“燕叔...去找阿公，姐姐....姐姐她们还活着....”明远看着燕叔急切的说道，眼睛慢慢闭上，呼吸开始平缓，但是似乎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刚刚明远的剧烈的动作撕裂了伤口，殷缺查看着他的伤势，并喷涂了医用凝胶止血。
“如果不接受治疗，他坚持不到明天早上！”殷缺摸了摸明远脖颈处的脉搏，越来越微弱，燕叔急忙站起身，指了指聚居点。
.....
“阿公！”
聚居点内，除去进入矿脉作业的人，今天都被惊动了，不约而同举着火把，围在道路两侧，看着面前走过的殷缺几人，但更多的是谈论艾伦和迪叔抬着的明远。
“平明远？是平明远吗？”
“平家和魏家不是几个月前缴够了船票前全部离开这颗星球了吗？”
“好像受伤了？”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但更多年轻人则是盯着殷缺，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他被当成了守护天使的人，年轻人也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于邪恶的憎恨与厌恶。
燕叔走到一间房门之前，重重的拍打着房门，语气间充满了焦急，没有了之前的尊重。
“燕叔？爷爷他已经睡了！”
门被打开一个缝，柏暖暖的小脑袋伸出，看着面前焦急的燕叔。
“暖暖！快去叫阿公！急事！”燕叔焦急的说道，让出半个身影，指了指身后的殷缺几人。
柏暖暖看到殷缺有些诧异，但在看到担架上的人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去将老人叫醒。
聚居点最里，一个白色巨大骸骨制成的房屋，磅礴的瀑布从其身后落下，此刻，整个聚居点的人陆陆续续围在了这里。
黑压压的人群看着房屋前的几个身影，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看着面前如同尸体般的平明远，紧握着拐杖的手不止的颤抖，再看到殷缺之后，先是有些惊讶，若有所思之后，则是淡然的看着殷缺。
“谢谢！”
许久之后，被称为阿公的老者看着面前的殷缺挤出一句话，随后看向多恩手里拿着的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饰品，瞳孔收缩。
“这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一起发现的。”多恩急忙解释道，被这么多人围着，此刻她和艾伦大气都不敢出。
“除了这些，还有，数不清的遗骸。”
迪叔看着阿公，想了想还是出声说道，但他们听不懂，殷缺将原话翻译给了阿公。
阿公看着殷缺有些诧异，毕竟他们的言语很少有外乡人人会，随后感激的看了眼迪叔，仰头叹息一声之后，再次点了点头。
“谢谢！”
老者先是抚摸了一下面前平明远的额头，随后缓缓蹲下，燕叔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阿公制止，随后老者席地而坐，掀开了平明远身上的兽皮，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阿公！”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了叫声，阿公伸手制止，随后对着多恩招了招手，一脸懵的多恩在迪叔的提醒下急忙将怀里的饰品送上。
“你们有心了！”
阿公轻抚着那些饰品，就像抚摸孩子的脸庞一样，兴许，这些饰品就是那些孩子。
“他没有多长时间了。”
殷缺看着盘坐的阿公说道，抚摸着饰品的阿公手里一抖，看向殷缺。
“失血过多加上严重的内伤，已经感染了，目前的状态，休眠药剂还能保证他32小时的生命体征，如果唤醒只有三个小时，这个，由你们决定。”
殷缺实话实说，这是来自战甲辅助智能的判断，随后将唤醒药剂和最后一支休眠药剂放在了阿公的面前。
“我们没有办法救他。”阿公抿了抿嘴唇，苦涩的说道，平明远的伤势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准确来说是整个聚居点的能力。
“可是...”燕叔想要说什么，却被老者再次打断，但是燕叔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没有那么多矿石，现在的矿石是为了交易抵御寒潮物资准备的，不能为了一个人把所有人送入险境。”
阿公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看向族人。
“我会搞清楚，现在，大家看了明远就散了吧，阿飞，让大家回去吧。”阿公对着身边的燕叔说道，燕叔为难的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人群面前，将人群驱散。
“这是苏醒药剂，你们想好了直接在静脉注射即可，苏醒之后，他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怎么使用，取决你们。”
看着离开的人群，殷缺取出一支药剂放在了阿公面前，随后转身离开，迪叔欲言又止，但还是招呼了艾伦和多恩，几人朝着大门走去，他们要离开聚居点。
“唉！”
燕叔看了看拿着药剂发呆的阿公，又看了看离开的殷缺几人，犹豫一会后追了上去。
“谢谢！”
燕叔追上来对着殷缺几人说道，殷缺点了点头，燕叔也不再言语，护送他们离开聚居点。
殷缺的一身轻型战甲太容易被其他遗民当做是守护天使的同党，不过更多的人看向殷缺背后的步枪时，眼神里更多是恐惧还有憎恨。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这些入侵者才穿着这样的装备。
至于迪叔他们这种被称为外乡人的苦命人，在遗民眼中其实和自己境遇都差不多。
遗民们曾经接济过这些逃出来的人，只不过他们还是没能熬过寒潮以及海盗们的追捕，而且还三番五次的偷盗食物。
“等一下！”
就在几人即将走出聚居点时，身后传来了叫喊声，转头过去，才发现柏暖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眼角的泪痕还没干。
“是阿公同意找那些家伙交易了吗？”
看着跑过来的柏暖暖，燕叔有些惊喜，但很快就被否定，柏暖暖摇了摇头。
平明远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所有人都希望知道那些离开了这里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阿公哆嗦着拿起了苏醒药剂，在一名族人的帮助下唤醒了平明远。
或许是伤势超出了殷缺的估计范围，平明远最后一口气只撑了五分钟，但这五分钟平明远将自己遇到的一切说出之后，让在场所有人咬牙切齿，而阿公，更是老泪纵横。
“节哀。”
殷缺看着柏暖暖说道，柏暖暖抿了抿嘴唇。
“明远他...”燕叔看了看殷缺，再看了看柏暖暖。
“明远哥哥，他走了。”
说着柏暖暖拿出了一块兽皮，上面是复杂的文字和图案，以及半张布满复杂电路图的线路板。
是的，只有半张，整块线路板被利器从中间切开。
“这是爷爷给你的！”
柏暖暖越过燕叔，将兽皮和记忆芯片残片递到了殷缺面前。
没有拒绝，殷缺将兽皮和记忆芯片抓到了手中。
“爷爷说，这或许是很残酷的真相，但是时候有人打开它了。”
柏暖暖恳求的目光看着殷缺，艾伦几人的目光看向殷缺。
殷缺则是看着兽皮，上面是一串数字，还有一段话。
“低头看清脚下前进的路，也要抬头看看曾经的来处。”
“至后来者。”
“这不是坐标，好像少了几位数。”
迪叔扫了眼兽皮上的数字，他只认得这个。
“不需要坐标，那里我们都知道，那是禁地！”
燕叔摇了摇头。
“那？走吧？”
殷缺将线路板用兽皮包好，放进战甲的储物格。
“你们可以回去，或者留在这里。”
殷缺看着迪叔和多恩还有艾伦。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你们必须彼此之间合作，作为交换，这次委托我接受。”
殷缺看向柏暖暖，更看向柏暖暖身后那个白色骸骨的巨大建筑。
那位被称为阿公的老者打的一手好算计。
“他不会不答应的。对吧？”
殷缺看着柏暖暖，后者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
三十分钟之后，殷缺艾伦还有燕叔站在了聚居点厚实大门的面前，身边还有三只陆行鸟。
这是遗民们驯化后的交通工具。
退化后失去飞行能力，却长着大长腿的飞行生物，巨大的脚蹼使其踩在沙土地面依然能够保持快速移动。
迪叔和多恩在遗民这里补给必要的食物之后要返回逃脱者的藏身处，那里还有很多人急需食物。
在阿公的示意下，遗民们慷慨解囊，甚至答应给予庇护，迪叔和多恩需要将这个好消息带给更多人。
艾伦则是决定跟随殷缺一起，燕叔作为向导，更是遗民们的代表。
“我很抱歉，但是你们比我们要合适，我们遗忘了很多东西，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十五分钟前的阿公对着正在将箭囊补满的殷缺说着，殷缺则是点了点头。
艾伦决定一起则是因为殷缺的话语。
“既然是遗民，那么绝对不会是这里进化的人类，话说你看到多少颗居住行星上有进化的智慧生物，那么如何来到这里，值得思索。”
殷缺的意思很明显，遗民们的交通工具肯定还在这里。
哪怕是遗民们嘴里说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俩千年。
艾伦选择相信殷缺，他太想离开这里，也必须离开这里。
“路上小心！”
殷缺在几个遗民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陆行鸟。
原本的计划是天亮再出发，殷缺反对，早点去平明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夜晚会有很多危险生物。
但殷缺认为，相比于这颗星球原住民带来的威胁，守护天使集团的战斗机才是更大的威胁。
伴随大门在水力系统的作用下被打开，三道身影快速的离开了聚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