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暗自思忖,虽说自己闯荡过不少宗门,可那些经历皆是在安全无忧的情况下,不过是小打小闹、浅尝辄止罢了。与楚沁孤身一人独闯龙潭虎穴的壮举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自己实在是不可企及。楚沁此番行径,实在太过冒险,孤身犯险,莫非他心中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细细想来,似乎也唯有这个缘由能够说得通了,否则,以他的精明,断不会无缘无故去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般想着,东方忍不住向叶莹莹询问道:“他之前可曾说过何时会来此处?”
叶莹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思索,回应道:“没有明确提及,但依我对他的了解,推测时日应该不会太久。”
东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烦躁与不满,忍不住抱怨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在此处干巴巴地苦等吗?万一他摆脱不了那些仇人,又该如何是好?”
叶莹莹听闻此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其实,她自己的心中也同样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只是她心中清楚,贸然前去寻找楚沁绝非明智之举。一旦被他的仇人发现,且不说自己能否帮得上忙,弄不好还会成为累赘,反而将楚沁拖入更加危险的绝境。
东方也只是借着言语发泄心中的不安与焦虑。发泄过后,它无奈地舒展着庞大的身躯,缓缓躺倒在神殿内。它的心中满是纠结,一方面,它迫切地想要出去寻找楚沁,去帮他排忧解难;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贸然离开后,会与楚沁错过。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让它倍感煎熬。
马如玉一直留意着东方的一举一动,她敏锐地察觉到东方和楚沁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似乎远比叶莹莹讲述的还要深厚。如今,自己是最后一个与楚沁分别的人,从东方那不时投来的眼神中,她能隐隐觉察到,对方或多或少对自己有着一些意见。马如玉心中暗自思量,思索片刻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说道:“东方兄不必过于忧心,我坚信楚沁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逃离危险,与东方兄顺利汇合。”话落,她心中却泛起一丝苦笑,自己也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东方最为恰当。直呼其名,显得太过失礼;称呼“东方公子”,又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对方的外形是一只鸟,这般称呼实在有些怪异。
在修炼者的世界里,向来崇尚随性洒脱、不拘小节。马如玉出于一片热忱,诚心诚意地唤了对方一声“东方兄”,她心想,这样既不会显得太过生分,又能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尊重。在她看来,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如此称呼,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番好意,换来的却是对方毫不留情的回怼。
“马姑娘,我们今日才初次相识,彼此之间还没熟络到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吧?”东方满脸不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如玉,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起,东方心里就莫名地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在它的认知里,正是因为马如玉,楚沁才陷入了如今四面楚歌的艰难境地,所以它对马如玉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敌意。
然而,东方其实误解了。楚沁前往西域,根本就不是因为马如玉,其中另有隐情。马如玉听到东方这般不客气的话语,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烫,整个人尴尬地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手足无措的模样尽显窘迫。
一旁,跟随马如玉的几名影卫见状,眼神瞬间变得不善起来,纷纷恶狠狠地盯着东方。在他们心中,马如玉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主子,即便如今时运不济,往日的风光不再,还被夜家追杀得四处逃亡,流落到了此地,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什么人都能跳出来对他们的主子肆意数落、妄加指责。
颖儿更是迅速闪身,几步便站到了马如玉的身前,她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东方,义正言辞地说道:“楚沁公子与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楚沁公子,我家小姐早已性命不保。而且,楚沁公子还曾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所以,我们对楚沁公子安危的担忧,一点都不比你少。”颖儿一边说着,一边紧握双拳,情绪略显激动。
东方听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它那傲慢的态度,让颖儿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颖儿,退下。”马如玉赶忙出声呵斥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姐,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我们对楚沁公子的担忧,绝对不比它少。可自从它知道楚沁公子带你去五域城之后,就一直对我们没有好脸色,处处针对我们。”颖儿满心委屈,眼眶都微微泛红了,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让你退下,没听到吗?”马如玉这次真的怒了,声音比之前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颖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十多年以来,马如玉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她发火。颖儿心中又惊又怕,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心中满是委屈与不解。
此时,叶莹莹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再这样下去,恐怕随时都会爆发一场冲突。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几位可都是楚沁的朋友啊,要是让他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他心里会怎么想呢?”
楚沁心里清楚,这东方性格执拗,脾气古怪,在这几人之中,恐怕只有楚沁才能真正治得住它。所以她索性把大家都归为楚沁的朋友,想着既然都是朋友,东方总不至于还处处针锋相对吧。
果不其然,听到叶莹莹这么说,东方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选择了沉默。叶莹莹见此,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悄悄向东方传音道:“马姑娘真的没有恶意,不过就是一个称呼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东方斜眼瞥了叶莹莹一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好奇,暗自思忖着:这叶莹莹和楚沁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非同寻常啊。
而马如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心中满是无奈与感慨。她早在途中就隐隐感觉到这东方不太好相处,可万万没想到,它竟如此不好说话,简直达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现场气氛依旧有些压抑的时候,只听见李丹青在神殿外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声叫唤道:“东方兄,东方兄,楚沁兄弟有消息了。”这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现场的沉闷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着神殿外的李丹青望去……
李丹青火急火燎地朝着神殿狂奔而来,还未到近前,便扯着嗓子激动地高声叫唤道:“东方兄,东方兄,有大消息!”彼时,神殿内的几人正沉浸在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余韵之中,思维还没来得及转换,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东方已然如离弦之箭般掠出了神殿。
东方身形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到了李丹青面前,它伸出利爪,一把抓住李丹青的肩头,双目圆睁,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在何处?”
这一下用力极猛,李丹青只觉肩头好似被铁钳夹住,疼得呲牙咧嘴,赶忙求饶:“东方兄,碎了碎了,轻点啊!”然而,此刻的东方满心满眼只有关于楚沁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李丹青的感受。它手上不仅没松劲,反而将李丹青提得更高了些,声音愈发急促,近乎咆哮地再次吼道:“他到底在何处??”
李丹青被抓得满脸通红,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无奈之下,只能尴尬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知道啊,是我师父让我来寻你,具体情况,你得去问我师父。”
“嗖!”几乎就在李丹青话音刚落的瞬间,东方听了这话,顿时怒从心头起,只觉这李丹青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当下也不多言,直接一爪子朝着李丹青甩了出去。可怜李丹青毫无防备,整个人朝着空中飞去,同时口中发出一连串惊恐的惨叫:“啊啊啊!”
叶莹莹原本还在神殿内,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立刻施展身法,如同一道绚丽的流光般冲出了神殿。可等她到了外面,放眼望去,只见天空中云杰还在惨叫着不断上升,而东方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莹莹脚尖轻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稳稳地接住了李丹青。她双手紧紧抓着李丹青的胳膊,焦急地问道:“东方它去了何处?”李丹青惊魂未定,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忙不迭地回道:“无妄殿!”
叶莹莹闻言,目光立刻朝着无妄殿的方向望去,毫不犹豫,当即凌空飞跃而起。在跃出的瞬间,她顺势一脚踩在李丹青的背上,借助这股反作用力,身影如流星赶月般朝着无妄殿的方向疾驰而去。可怜李丹青,被叶莹莹这一脚直接踏得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根本来不及翻身调整,想要施展功法使力也做不到,无奈之下,只能心一横,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坠落。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李丹青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神殿前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的身体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远远看去,恰似一个“太”字,留在了神殿前这片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在大陆的一隅,叶莹莹身姿轻盈,如同一缕清风般朝着那神秘而庄严的无妄殿飘然而至。踏入殿前的广场,四周静谧得有些压抑,本应在的神兽东方不见踪影,唯有程慧面色如纸般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地伫立在殿前。
程慧满心皆是茫然与困惑,那一战仿佛是一场噩梦,至今仍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她回想起数月来与东方的交手,起初,东方在她凌厉的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每一次攻击都能让它陷入困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竟突破了元丹境,从那之后,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次对决,两人都打得难解难分,胜负难分,这样的局面持续了许久,也让程慧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始终能与东方抗衡。然而,就在今日,仅仅一招,仅仅那惊鸿一瞥般的一招,她惨败收场。她的身体在那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心中的骄傲与自信瞬间如泡沫般破碎。直到此刻,她才深深领悟到师父为何会对东方如此看重,原来自己一直活在自我编织的虚幻梦境中,自欺欺人地以为能战胜东方,能让师父看到自己比东方更胜一筹,可现实却如此残酷,她连东方的一招都无法承受。
叶莹莹路过殿前,本打算径直走进殿内,去探寻楚沁的安危。可眼角余光瞥见程慧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款步上前,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程慧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神伤?”
程慧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落寞,轻轻摇了摇头,强装镇定道:“没事,你进去吧,我师父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叶莹莹此刻满心牵挂着楚沁,见程慧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脚下轻点,如离弦之箭般迅速朝着殿中奔去。
踏入殿内的瞬间,叶莹莹只觉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幅荒诞的画卷,让她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殿内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装饰的器物碎了一地,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而在这混乱的中心,无妄道人正与东方激烈地争吵着,一人一鸟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无妄道人气得胡须都在颤抖,手指着东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这孽畜,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东方也不甘示弱,双翅扑腾着,大声叫嚷:“老头,你分明就是偏袒,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善罢甘休!”
叶莹莹见状,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轻声问道:“前辈,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如此混乱?”
无妄道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叶姑娘,老道我可是盼你许久了,今日你终于来了。”
叶莹莹心中一阵疑惑,懵懵懂懂地看着无妄道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
东方见叶莹莹来了,立刻停止了与无妄道人的争吵,急切地说道:“老头,人已经来了,快说吧!”
无妄道人挥了挥手,两道神秘的信息如无形的丝线般,瞬间没入东方和叶莹莹的脑海之中。两人同时身躯一震,脸上露出极为诡异的神色,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无妄道人。
无妄道人收起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低沉地说道:“此消息来自极感宗,你们看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叶莹莹和东方也不再犹豫,迅速集中精神,浏览起脑海中的信息。一时间,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叶莹莹和东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叶莹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震惊得无法出声。东方则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一人屠一宗?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无妄道人看着两人的反应,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经过老道的推测,极感宗所说的白袍少年,应该就是他。”
叶莹莹只觉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个在她心中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少年,竟会与如此可怕的事情扯上关系。东方则在原地不停地踱步,双翅挥舞着,似乎想要借此驱散心中的震惊与疑惑。
无妄道人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又看了看震惊的两人,无奈地叹气道:“我本不想将此事告诉你们,怕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困扰。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你们知晓为好,毕竟这件事,或许会改变你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的身体紧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被一层无形却又极具压迫力的寒霜笼罩。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卷泛黄信息,犹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信息中,那一行行刺目的文字赫然写着:一名小女孩为救白袍少年而死……
叶莹莹玉容失色,美目之中满是惊惶与悲戚。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而后莲步轻移,缓缓向前。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艰难,像是脚下生了根,又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问道:“前辈,可知他在何处?”
无妄道人面容凝重,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几分怅惘,“不知啊。此消息乃是我多年未曾联络的人传回,我亦向他细细询问过,可他也不知那少年究竟去了何处。只听闻,极感宗全宗上下皆在追杀他。”
“全宗?!”叶莹莹听闻此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娇躯猛地一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的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极感宗的势力她再清楚不过,全宗追杀,那楚沁岂不是深陷绝境,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伫立在旁的东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平静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声浪滚滚,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殿内压抑的空气。紧接着,它猛地挥动一爪,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狠狠轰向地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数丈深的深坑瞬间出现在殿中,周围的地面剧烈震颤,殿内的桌椅摆件纷纷倾倒,一片狼藉。
无妄道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东方却浑然不顾,它双翅一展,带起一阵狂风,便朝着殿外走去。
“你去何处?”无妄道人高声问道。
“寻他。”东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宛如洪钟般在殿内回荡。仅仅两个字,却饱含着无尽的决绝与执着。
无妄道人皱了皱眉头,劝说道:“你去何处寻?极感宗地境强者尽出,你就算寻到了又能如何?你打得过地境强者吗?”
东方脚步一顿,猛地霸气回头,眼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打不过就陪他死!”那声音仿若自暗幽地狱传来,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豪迈与悲壮。
无妄道人听闻此言,心中一震,不禁为之动容。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他在何处,我去帮你寻!”
东方听闻,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瞬间停住。它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无妄道人,一字一顿地问道:“他在何处?”
与此同时,叶莹莹也快步上前,美目紧紧锁住无妄道人,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期待。此刻,只要能知道楚沁的下落,她甘愿赴汤蹈火,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无妄道人神色凝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透过这重重宫墙,看到了那身处险境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他此时的处境极为危险,不告诉你们,实在是怕你们白白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