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电话挂的太快了，但姜行矩其实根本没打算反驳他。
不过无所谓了。
姜行矩明白，两人的分歧从一开始就无比巨大，且都对自己的立场无比坚定，即使来一场辩论，也不可能有人能说服另外一方。
这种情况下，对话的结局只有一个——不欢而散。
姜行矩轻叹一口气，伸手点击鼠标，彻底切断了这一条通讯链接。
正当他准备深夜写代码时，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刚挂了一个电话，又来一个电话。
这次不是模拟通讯，是姜行矩的手机响起来了。
——林渡。
“喂？”电话那头传来林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把卡号发给你，你联系银行预约转账吧，定金八百万美刀。”
姜行矩接通，笑着打了个招呼：“晚上好，老师。”
“晚上？现在是下午四点！”
林渡一听姜行矩那懒散的语气，再想到自己这些天累死累活，整个人就不爽了。
从来只有他使唤学生的，什么时候轮到学生使唤他了？
于是他说道：“今晚上你别睡了，我们临时考一场试，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真正的‘专业’知识！”
林渡开始算旧账，把姜行矩之前说“信息技术是自己的专业”这回事拿出来找茬。
姜行矩笑容消失，“我立马联系转账，老师，您辛苦了，我还有点事，再见！”
他立马挂断了电话。
开玩笑，现在考他物理？
他都跟前沿物理界脱节快五年了，林渡会考五年前的东西吗？
显然不会。
这哪是考试啊，纯纯是批斗大会！
林渡显然也就是嘴上威胁一下，两分钟后，他就给姜行矩发来了一串银行账户信息。
姜行矩收到后直接联系了诸夏银行分配给他的专员，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但这笔跨境转账还是顺利发送出去。
对于这个极地验证计划，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伪装。
因为动作太大了，林渡出国、他“姜行矩”这个身份还是明面上的靶子，所以无论是诸夏官面上还是世界边缘，他都不可能瞒得住。
与其遮遮掩掩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地行动！
反正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验证计划而已，他要验证的还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只要过程中小心一点，很难出岔子。
……
翌日，清晨。
拥有良好作息习惯的郝云早早起床，开始做早饭。
他做了两份早饭，自己吃了一份，但直到早上十点钟，他望眼欲穿的楼梯口也没有出现他等的身影。
于是他把第二份也吃掉了。
吃完这原本属于姜行矩的四个大包子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个卤蛋后，郝云又开始忙活午饭。
——平时他是不会做午饭的，因为他吃完早饭就去练枪和健身了，午饭和晚饭都在外面吃。
在临近十二点时，姜行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一楼。
“做了午饭？”
姜行矩哈欠连天地说。
他刚起床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儿，勾得他洗漱完就立刻下楼了。
“嗯，做了一点家常菜。”
郝云穿着围裙站在厨房中，脸上浮现出紧张、期待的神色。
姜行矩看向餐厅那张长桌上，上面少说放了十几个菜，堪称琳琅满目！
“……日子不过了？”
两个人，怎么吃十几个菜？姜行矩不知道郝云脑子里在想什么。
难道是他给的零花钱太多了，郝云没处花？
郝云连忙解释：“我不知道哥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多做了几道菜。”
姜行矩闻言叹了口气。
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没再多说什么，洗手后在餐桌前坐下。
“菜品够多了，来吃饭。”姜行矩笑着说，“你该不会想让我饿着肚子等你吧？”
“马上，收汁了！”
郝云立刻转身加快了动作，开始给锅里的排骨大火收汁。
盛装完毕后，端着糖醋排骨来到了餐厅，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姜行矩的面前。
姜行矩觉得，郝云距离男仆只差一句“主人请用餐”。
……今早上的郝云很奇怪。
按理说，他们昨天已经说开了，郝云不应该再这么有距离感才对，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才认识一两天！
姜行矩没想明白为什么。
“围裙脱了，吃饭吧。”他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好嘞！”
郝云快速脱掉围裙，洗了个手后，没有坐在姜行矩指给他的位置，而是坐在了正对面。
两人至少相隔两米远。
“……”
姜行矩没再说什么，默默埋头吃饭。
他尝了几道菜，不得不承认，郝云的厨艺远超他的预期。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火候和调料把握得恰到好处，非常好吃。
就这种水平，去考一个厨师证应该是绰绰有余。
就是……姜行矩吃着吃着开始有些不自在。
姜行矩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抬头看向基本没怎么动筷子的郝云。
郝云立刻低头吃饭，回避他的视线。
姜行矩没打算放过他，放下筷子，径直问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郝云小声说：“看你喜欢吃什么……”
“这些菜味道都不错，我都喜欢。”
姜行矩实话实说，更远地方的菜他没动筷，但近处的这几道菜都很合他的口味。
“哦。”
郝云应了一声，肩膀却更垮了一些。
都喜欢？怎么可能呢，总该有最喜欢的菜吧。
多半是因为这些菜都不合策划哥的口味，所以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罢了。
姜行矩终于确定对面小孩的情绪是真的不对劲、而不是他的错觉了。
他不喜欢拧巴来拧巴去的，直接出言询问：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还是有什么想要的？不用扭扭捏捏，直接说吧，我们是同伴。”
似乎是“同伴”这个词再次给了郝云勇气，他抬起头，眼睛直视姜行矩：
“是不是吃完饭，你就要走了？”
姜行矩一怔，“对。”
他恍然大悟。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郝云在纠结什么了。
——对方是想挽留他。
不是出于什么奇奇怪怪的情感，仅仅是因为……孤独。
郝云今年十八岁，读高中的年纪，同龄人都在学校学习、玩闹，但郝云不行，他跟父母决裂，最好的死党现在也不能联系和见面。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练枪健身，千篇一律，几乎不存在任何有效社交。
就连出行，也是坐在自动驾驶的车子里，从庄园到目的地不会有任何停留，以减少曝光度。
郝云还很懂事，对于自己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姜行矩，平日里从不会去麻烦对方。
但人是社会型动物，需要和人交流，郝云也是一个正常青春期的男孩，怎么可能长期忍受这种宛如隐居一样的生活呢？
这次跟姜行矩的见面，估计是把他内心的孤独感勾出来了，所以想要把姜行矩留在这里陪他。
即便这样，对方也不敢明说，而是想用可口的饭菜来挽留。
……同时，姜行矩似乎还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怪不得每次打电话，对方都要询问他有没有任务。
原来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郝云才能感受到自己被需要着。
.
姜行矩深吸了口气，在郝云逐渐失望的目光中，缓缓说道：
“是要走，但是我会经常过来的，每个星期都会来几次。
“还有就是，用不了多久我们组织就会开始扩张，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带一带新人。”
发现问题后，及时解决疏通就行了，姜行矩觉得还挺简单的。
果然，郝云的眼神重新点亮，整个人仿佛一幅黑白画突然有了色彩！
他使劲儿点头，“好！！”
姜行矩内心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郝云正常的饭量有多大。
十二道菜，他一个人解决了将近一半！
这样看来，这顿午餐其实也没有浪费太多，姜行矩心里稍感安慰。
吃完饭，郝云高高兴兴地送姜行矩到门口。
临别前，姜行矩站在正午的阳光下，转身对郝云说：
“我最喜欢吃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恰好你今天都做了这两道菜，谢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