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罗与方凡交谈了一会儿，就带着些许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她一直在思考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方凡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后，才问道：“另一个我，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副校长好像呆住了一刻钟。”
“稍微用了点催眠的小手段，激发了她脑子里的欲望···”吴烨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也是一次实验，让我们多了一种手段。”
“催眠？”
听到这两个字，方凡就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用不着担心，催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不可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意志，人的意志是由一生的经历记忆的集合体，在没有绝望之前，是不会真正地被改变。”吴烨让方凡安心，“除非失忆了，那倒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种重生。”
方凡似懂非懂，也就没有纠结，而是回到了跑道外摆着班级椅子的地方。
因为临近下午，一天的运动会也快要结束了，不少同班同学都回到了位置上，只不过手中或多或少都拿着零食。
“方凡，你去哪里了？”李雨杨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只有各种零食的包装袋，“零食都吃完了，不过我给你留了一包卫龙辣条。”
“谢了。”方凡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接过李雨杨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辣条，撕开包装，倒出一小堆在李雨杨的手掌中心，见乐怡撇过头来，也给了她一点。
“谢谢。”乐怡看出方凡非彼“方凡”，表现得不如之前亲切，但也还算说得上话，只是有时候她会觉得有点奇怪。
李雨杨嗦着辣条，道：“还有一场男子一千米总决赛，今天就结束了，要等明天再开始···哎，怎么不是每天都是运动会？不用上课，不用做作业，还可以吃零食。”
乐怡跟着附和道：“确实，每天体育课也行啊，可惜体育老师天天生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体育老师的。”
方凡笑道：“好了，别抱怨了，明天再请你们吃零食。”
说完，方凡又转身对身后的同学们说道：“你们也有份！”
“耶！”
“方凡，我果然没看错你！”
“李雨杨都和我们说了，你是富二代！”
听着同学们的叽叽喳喳，方凡顿时明白，李雨杨是个大嘴巴，将自己的秘密曝光了出去，以后向自己“借钱”的人可能会增加。
李雨杨见方凡看向自己，急忙将手中的辣条塞进嘴巴里，摊手道：“没了，辣条已经吃完了。”
见他这么一副无赖的模样，方凡倒是觉得好笑不已，看向了百米赛道终点弯道处，跑一千米的运动员已经在那边准备就绪。
跑道一圈是四百米，一千米，便是两圈半，因此需要将百米赛道的终点的拐弯处当做起跑点，以便最后那一圈的百米冲刺。
这最后一场千米赛跑，是初二的学生参加。
坐在李雨杨身后的王鑫站起来活跃气氛：“要不我们来猜一猜，他们谁能够跑第一？”
“我们都不认识他们，怎么猜？”李雨杨第一个反驳，主要是他知道王鑫是个什么性子，肯定不会只是玩玩。
“正是因为我们都不认识他们是谁，才可以公平公正啊，”
王鑫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们的身上不是都有号码布，我们选一个号码就行了。不过先说好，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不过分的条件。”
方凡抬手：“我弃权。”
李雨杨有些意动，但想到王鑫可能认识那些个运动员，便冷静下来：“我也弃权。”
乐怡则是附和方凡，不参加。
王鑫瞪大了眼睛，道：“不是吧，要不要直接放弃呀？”
方凡道：“不过分的条件，这个不过分太笼统了，我可不想被你坑了，因此放弃，而且这勉强也算是赌博了，我还是不碰为妙。”
李雨杨道：“我的理由和方凡一样。”
乐怡：“同上。”
王鑫不动声色的白了乐怡一眼，不明白这个不合群的胖妞这几天怎么这么多话？难道和李雨杨好上了？
至于为什么不猜测方凡，是因为方凡本就是个随和的性子，和谁都能够聊得来，平常时候也能够和乐怡聊上几句。
“那算了，你们不参加，猜输赢也没有意思。”
王鑫放弃的同时，号令枪也响了。
震耳的枪响过后，那六位跑一千米的运动员便跑了出去，开始占据内侧道，而差距也在第一圈的时候拉开了。
跑得最快的那个，已经超过了跑得最慢的大半圈，甚至有超跑一圈的趋势。
“那人是谁啊，跑得这么快？”
方凡身后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那是三班的杨帝。”
“杨帝？没听说过。”
“长得不高，身上也没有多少肌肉，怎么跑得这么快？”
“跑步靠的是腿，又不是上半身的肌肉？”
“那种大块头一般跑得都不快。”
“听说杨帝的母亲是学校里的老师。”
“还是关系户。”
听着同学的一言一语，方凡将杨帝的信息了解个大概，暗中问道：“另一个我，你觉得这杨帝怎么样？”
“我又不是变态，管他怎么样？”吴烨无语。
“额···我就是觉得他跑得挺快，体力也还不错···”说到后面，方凡眯起了眼睛，“在马拉松比赛上，他可以获得好成绩吧？”
“你关心的是这个？那你放心好了，他的爆发力不错，但持久力太差，跑这种一千米还行，但马拉松，估计跑个两千米就焉了。”吴烨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这表达，听着是不是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吴烨的语气中充斥正气，但不知怎的，方凡却是能够想象出另一个自己露出滑稽笑容的样子。
方凡摇摇头，没有多想，只是追问道：“杨帝为什么能够跑得这么快？”
“腿步修长，且肌肉匀称，这便是主要原因。”
吴烨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不过耐力不行，因为上半身瘦小，骨骼还未长开，肺活量也小，他能够跑得这样快，完全是将这一千米当做一百米来跑，憋着一口气罢了。”
“看着吧，第二圈的时候，就慢下来了。”
果然，当跑在第一的杨帝跑到第二圈时，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起伏极为剧烈，好似要将整个肺部都吐出来。
尤其是身上的皮肤，冒出豆大的汗珠，宛如雨下，浸湿了胸前的衬衫。
这已经快要到达他耐力的极限了。
不过，因为一开始与其他的选手拉开了较大的距离，因此即便速度慢了下来，最后也能够获得第一。
方凡看出了什么，淡淡的说道：“他的呼吸乱了，不知道调整肢体运动与呼吸的频率，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跑，会越来越累。”
“不是专业的运动员，差不多都和他一样。”
吴烨波澜不惊，“不过人体都是有极限的，突破这个极限，便是死，基因已经定死了，想要更强，只能依靠漫长的时光演化。”
说到这儿，吴烨不由想起了其他世界的修炼体系，以及他最熟悉的基因锁。
可惜，不能在这个世界开启。
随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原本的肉身，以及那头超越时空的斯菲亚母体·扎沃尔斯，若是他的灵魂真灵没有与之分离，一切就方便多了。
不过，若是没有分离，恐怕自己也不会体会这么普通的生活···确实挺怀念。
方凡打断了吴烨的回忆，问道：“人类的基因进化这么慢？”
“准确的说，是演化。”吴烨纠正了方凡的说法，“进化，是指有一条稳定向上的演变方向，而自然界的所有生物都是为了适应环境而演化出来，本质上并没有高低之分，一切都是为了适应，而不是增强力量。”
“不然地球的霸主就不是人类，而是狮虎、牛象一类，因为论力量，人类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些动物的肌肉密度。”
“但如今地球的主宰却是人类，而不是那些动物。”
“智慧，真是特别的东西。”
方凡暗自瘪了瘪嘴，知道另一个自己又魔怔了，决定不回话，也不在脑子里乱想，只是等待着今天的运动会结束，然后放学回家。
最后，那杨帝还是获得了第一，只不过跑到终点时，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快窒息了一样。
【真弱呀。】
方凡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优越感，但很快被吴烨掐断，然后和同班同学一起带着椅子回教室，再然后便是背着书包回家。
虽然书包可以放在教室里，但方凡很爱惜课本，每一次都会将所有书都放进书包，一起带回家。
对他来说，这相当于是负重跑，已然习惯。
回到家后，方凡如往常一般洗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待母亲归来，一起吃饭，唠家常，讨论学校发生的趣事。
钟牛就像是透明人，只要不开口，家里的两人都当他不存在。
“凡凡，我看见你和两个同学挺要好，叫什么名字？”苏紫涵吃完饭，便拉着方凡去一旁的沙发上，关心起了方凡的交际情况。
“一个是李雨杨，一个是乐怡。”方凡说道，“李雨杨和我算不上要好，乐怡么，勉强算是朋友。”
苏紫涵想到乐怡那张胖乎乎的脸蛋，面色古怪：“凡凡，你该不会喜欢那乐怡吧？”
“不是。”方凡摇头，“就是她的家庭情况和我们差不多，算是单亲家庭，有聊得来的话题。”
“她是没有妈妈？还是没有爸爸？”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苏紫涵也不例外。
“都有。”
“那算什么单亲家庭呀。”苏紫涵无语。
“主要是她爸爸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基本上见不到几次面，虽然她父亲要赚钱养家，但基本上见不到几面，有和没有一样。”方凡解释着，“因此，除了没有我们家富裕之外，在个人感受上，她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吧。”
苏紫涵突然抱住了方凡，安慰道：“凡凡，这些年你也一定很孤单吧？等妈妈忙完了这阵子的活儿，就多陪陪你。”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方凡想要从苏紫涵的怀抱里挣脱，但却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免得伤到了自己的妈妈。
好一会儿，苏紫涵才松开方凡，道：“快休息吧，这几天你学校都开展运动会，最后还有一场马拉松，可要养足精神。”
“你还不相信我吗？”
方凡比划着自己的肌肉，被苏紫涵笑着推进他自己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钟牛悄悄地打开房门，瞥见着苏紫涵进入房间，以为方凡也跟着她一起进入了卧室，便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想要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但什么都听不见。
“隔音这么好的吗？”钟牛嘀咕一句，暗骂苏紫涵不要脸，心中却想着要是将方凡换成自己，该有多好。
“钟牛，你在干什么？”方凡打开房门，准备去上个厕所，发现钟牛将耳朵贴在他母亲的房门前，眉头皱了起来。
“没，没什么。”钟牛被吓了一跳，也不找借口，逃命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跑去，顺便反锁了门，防止方凡闯入。
“猥琐的家伙。”方凡心中冷哼一声，去了厕所放水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信有他这么一吓，钟牛晚上不敢再搞事情。
事实也如同方凡所预料的那般，钟牛这一晚几乎没有睡觉，深怕自己睡着后被方凡夜袭，一命呜呼。
他还要传宗接代呢！
第二日一早，钟牛带着浓厚的黑眼圈，比往常起得更早，然后发现了方凡与苏紫涵在二楼阳台上做广播体操。
主要是方凡在指点苏紫涵做。
看着那窈窕的身段，钟牛眼睛都瞪大了，血脉喷张，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只是苏紫涵发现了他，眉头一蹙，喝道：“你怎么回事？那么黑的眼圈？昨晚上熬夜了吗？”
“阿姨，我失眠了。”钟牛低着头，弱弱的说道。
“是吗？”
苏紫涵是一万个不相信，觉得钟牛就是在撒谎，装可怜，想要谋得她的同情···小小年纪，为何有如此阴险的心思？
随着方凡从阳台回到客厅，苏紫涵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一件白色的外套，套在身上，遮住只穿着衬衫、短裤的前凸后翘的身材，再次瞪了钟牛一眼：“怎么，吃饭难道还要我教吗？”
“啊？哦！”钟牛霎时间反应过来，急忙跑去了厕所，洗漱完毕，去房间换好了衣物，坐到了餐桌上。
而此时，方凡和苏紫涵已经吃完了。
苏紫涵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打了个喷嚏，不满地看着钟牛：“你的衣服有多久没洗了？”
钟牛有点不好意思：“三四天吧。”
苏紫涵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不爱干净？”
“那个，我不会洗。”钟牛红着脸。
“不会洗？我接你来家里之前，你和你爸相依为命，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了，衣服什么的都是你爸帮忙洗，他没那个时间。”苏紫涵沉声道，“还是说，你来到这个家后，觉得我身为你的养母，就需要帮你洗？”
“不，不是这个意思。”钟牛颤声道，“只是我不会用洗衣机而已。”
“洗衣机旁有说明书，我还特意标注过，还看不懂吗？”苏紫涵没打算放过钟牛，寒声道，“若是实在是蠢得看不懂，就去别墅区北边的水亭那里去用手洗。”
水亭，是别墅区规划建立起来的一座建筑，给别墅区内的一部分用不惯洗碗池、洗衣机的老人们浣洗衣物、冲洗碗筷之用。
钟牛委屈的厉害，眼泪都流出来，想要再搏一搏苏紫涵的同情心，道：“好的，我知道了，反正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知道自己没人要，就争气点，不要老想着博取别人的同情，没人会同情你。”
苏紫涵淡漠的说道，“我不会养你一辈子，也不需要你将来报答我，你未来能够独立的生活，我便能够对得起你父亲的救命之恩了。”
“不过待在这个家，你好像无法独立······”
这几天下来，苏紫涵也有想过，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凡凡与钟牛——
方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没有了父亲，自己平时也很忙，根本没时间陪他，和孤儿差不多···万幸的是，她的凡凡从小就很懂事，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只是自己以往从来没有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凡凡···他需要更多的关爱！未来自己也能够拥有一个温柔且开阔的胸怀作为依靠！
而钟牛——
自从发现这小子心思不正，想要谋害她的凡凡之后，自己对这家伙的印象是越来越差，尤其是对于这钟牛在自己背后做的小动作，更是让她极为不满。
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差也就罢了。
毕竟这无关紧要，按照苏紫涵以前的规划，钟牛就算考不上大学，也可以来公司当个小职员，慢慢升职。
可他竟然还和别人打架，最近甚至还和社会不良分子有来往，还偷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
真是长本事了！
越想越气的苏紫涵觉得自己是真的养不了这个不听教的小屁孩！
明明出身贫苦，却这么矫情，都是自己以往惯的！
最近钟牛倒是收敛了一些，也沉默寡言了一点，但苏紫涵并没有放弃将钟牛送走的打算，毕竟自己可不能养这个外人一辈子。
那是对凡凡的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凡凡也不喜欢钟牛。
方凡看着低着头脑，摸着手指甲的钟牛，就知道他对于自家母亲的话，那是一个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听进去分毫。
对于钟牛，方凡虽说不喜欢，甚至是讨厌，但对于他孤儿的身世，起初还是挺同情，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同情不起来了。
“另一个我，钟牛为什么会这样？”方凡询问吴烨。
“首先，他的亲生父母没有教好，出生贫苦，内心自卑，但自尊心又很强，导致他的脾气比较差。”
吴烨不急不缓地为方凡分析其中大体原因，“其次，便是被你妈收养之后，你妈压根没有管过他，只是在物质方面比较照顾他。”
“他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好的条件，一天说不定只能吃稀饭和梅干菜，穿着缝缝补补好几遍的衣服。”
“可来到这个家后，我们寻常的一日三餐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山珍海味，再加上他有一个独立的大卧室，床是软的，地板是反光的，衣服是崭新的，还有很多套。”
“贫富差距的突然变换，使得他迷茫了，忘记了父亲死去时有多么伤心，然后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现在的一切，甚至你妈以往无条件的物质给予，使得他产生了‘我是这个家庭的中心’的荒谬想法。”
不过，最主要的一点，吴烨没有说，那就是苏紫涵压根不适合养孩子。
就像方凡，要不是有他这么个“老爷爷”，自卑、懦弱、猥琐、胆小才会是方凡原本养成的性格。
一切皆有因。
只是因为他吴烨的加入，使得该时空的方凡有了另外的可能性罢了。
方凡疑惑：“你对钟牛的过往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吃梅干菜？睡硬板床？”
吴烨道：“他刚来家里时，那一身有着四五块补丁的衣服、裤子就足以证明他以前过的有多惨了，根据你以往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农村的情形，再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够推测出他来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然，钟牛并不值得同情。”
“谁叫他产生了错觉呢？认清点现实也好，免得将来一辈子活在梦中，以为世界围绕着他转。”
方凡点点头，突然问道：“那世界围绕着谁转？”
“当然是围绕着我们转！”
吴烨的声音极为高昂，在方凡的脑子里回荡，“一个人能够站到什么样的高度，取决于他的眼光有多远，以及看向远方的时间能够有多长。”
“我们，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方凡不再多问，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的“中二病”犯了。
而此刻，苏紫涵已经教训完钟牛，拉着方凡离开了家门，又对钟牛道：“好了，你们该上学了，方凡，陪妈妈一起坐车，钟牛，你就老样子，坐公交或者步行，要学会独立。”
钟牛：“···阿姨，我早饭还没开始吃呢。”
苏紫涵：“谁叫你不吃的？”
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