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逍遥客栈门前的官路上,大清早的,就浩浩荡荡开来了一支队伍。领头的军官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铁盔铁甲,手执丈余长的青铜镞。后面跟着的兵士们,也是铁盔铁甲,扛着长矛,直奔逍遥客栈而来。
队伍的最后面,也是一位骑着黄骠马的军官,同样执着青铜镞,看起来没有领头那位军爷的兵器显得大和长,应该属于副职所配置的兵器。
队伍大约有百余人,风尘仆仆赶到逍遥客栈门口时,领头的军爷一挥手,所有兵士就立刻将逍遥客栈围了起来。
队尾的军爷赶到后,也不管徒步奔跑到这里来的兵士们头顶和脖颈处热气腾腾,气喘吁吁,说道:所有人都给吾瞪大眼睛,绝不能让那几个人从侧门逃跑了。
领头那位军爷依然在马背上,挥舞着长长的铜镞说:吾领甲乙丙三队人马外面围着逍遥客栈。副上造领丁队进入屋内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过一个死角。上面交代了,只要活的,并不得伤害到这几个人一根汗毛。
骑着黄骠马的副上造一纵身下马来,挥了挥手,执着长矛的二十余人就跟上来围在他的身边。队伍中一个兵士又迅速接过他递过去的马缰,将他的黄骠马牵到门口的一棵树上去拴起来。其余兵士就跟着鱼贯而入,里面的掌柜立刻从内屋里跑出来。看到如此多的军爷挤进他的客栈,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么?满脸堆着笑地问道:军爷军爷,屋里请!屋里请!!
副上造没好气地:请啥子请。他执着青铜镞对着所有房间一挥,听好,给吾一间一间地找。
兵士们得到了命令,百米冲刺地跑到各个房间的门口。门是里面上着闩的,兵士们抬起腿一脚就踢开了,好几个房间里传出女人尖利的惊叫声。
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楼下就全部搜遍了。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穿好衣物的,也有还没有来得及穿好衣衫就被执着长矛的军爷,押到了四合院那排低矮的桌子边。
莫名其妙地,这些人被忽然来到的军爷们,从自己睡觉的房间里押解到庭院里来,所有人都被惊吓得瑟瑟发抖。这里边也有好几对是千里迢迢赶到山海关来会自家男人的夫妇。兵爷们却将他们当成了嫖客和妓女,没让穿好衣物就被强行推了出来。女人尽量蹲在低矮的桌子边,企图用桌面遮住自己。可许多兵士的眼睛,就像秃鹫在搜寻地上的猎物一般,好像目标就在这些女人身体上。
副上造恶狠狠地高声叫着:都给吾站起身来,山海关在抓紧修筑长城,尔等却在逍遥客栈里快活着。弟兄们,将这些人通通押解到五大夫那里去,听候他们的发落。
可是,将身体躲在桌子底下的妇女,站起来就会被兵士们一览无余。就都干脆坐到地上,并将双腿伸进了低矮的桌子下面去。可这些离开家很久了的男子,就想抓住这个机会看看女人。队伍里的一位公士,执着长矛指着一位妇女叫道:站起来,站起来。
那位妇女的双腿尽管是躲在桌子底下,却也被吓得尿液流了一地。
里面的吵闹,将外面负责这支队伍的上造吸引了进来,宏声道:都抬起头来,吾等是奉命来捉拿四个怪人的,据说男子功夫了得,女子美丽妖娆。有人说是鬼怪,有人说是仙家。都抬起头来让吾仔细瞧瞧,可否就躲藏在汝等里边。
这时,在边上抱头蹲着的客栈掌柜,听兵爷说是来抓那天晚上闯进客栈的几个怪人,不知兵爷们为何来抄家抓人那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待平静下来后才大声道:原来军爷们是来抓那两男两女呀,他们只在这里住了一宿,天亮就不知了去向。
上造大声问道: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的,汝可知道焉?
客栈掌柜摇头说:不知道来自何方。这四个人,都着装怪异,男子短头发,像逃犯,可脸庞上没有刺字。白白胖胖的,全然不像下苦力出身的人。女子着装也怪异,可比画里的女子还好看。
上造继续问道:汝确定这几个人已经不在此处?
客栈掌柜说:千真万确。军爷要是抓到了这几个人,千万要将他们在吾这吃的住的钱给追回来。这群人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拿了这么张钱币,就骗了吾这店上两斤猪头,两斤牛肉,几个大饼,还加了一只鸡。吾当时看到的这玩意,明明就是数额巨大的朝廷官金券不假,领头那个还说不用补了。吾当时还以为遇到了朝廷大员,哪知是来骗吃骗喝的。
副上造就说:拿出那张数额巨大的钱币来看看。
客栈掌柜进屋去,很快就从柜台里拿来了那张钱币。当这张钱币转到军爷们手上时,个个都只有摇头的份,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印刷精致,图案优美,纸张质感超级好的千元港币。上面的文字,也是经过了历朝皇代两千多年的简化后印上去的。钱币上阿拉伯数字,他们更是不知道那是些啥子鸟蛋。所有兵爷,没有认识这样字体的。转看了这张钱币以后,军爷们更坚信:这群人就是从天上来到人间的。
可客栈老板觉得,那晚因不愿开门,还被前来住宿的人踢门时,竟然将自己撞翻在地。真是神仙爷爷和仙女姑姑,不会这般野蛮。这群人吃了他店里那么多肉食,难道神仙不忌嘴也吃肉吗?两男两女私自出来,难道仙界也敢像人间这样混乱?他摇头,这群男女住进客栈,自己还当贵客照顾,安排了上等房间。可拿在手上的,居然是一张屁用没得的钱币。心里就咬牙切齿地恨着,真希望军爷们早点将这四个人抓住,男子杀头或是押解到万里长城最艰苦的工地上去下苦力。女子呢?确实好看,让男人见了就像掉了魂一样,最好送到他这个客栈来服务客人。
而这时站着或是蹲着在四合院里的男人女人们,听懂了凶神恶煞的军爷们,其实是来捉拿四个来路不明的人时,他们发憷的心总算平静了些。那位尿了一地的女子,扑在低矮桌子上实实在在哭了起来。上造看到她耸动的肩膀,咆哮道:吾等又没将汝咋样?倒是哭的哪门子呢?
妇人依然扑在桌子上耸动着肩膀。
副上造也来到边上,一把抓住哭泣妇人的发髻,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心想:真与自己曾经在咸阳城春楼叫那位女子没法比,于是凶巴巴道:再哭,吾让弟兄们将汝抓上楼去。
妇人一下子就收了哭声,猥琐地站在边上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说:吾到山海关长城工地几年了,婆姨昨天下午才从老家赶到这里,夫妻相会,是大秦皇帝允许的,却遭到了汝等军爷的羞辱。
带队的上造见上方要捉拿的人早已经离开了这里,如果还在此久留,务必贻误战机。抓出来这些女子,的确也吸引不了他,于是问道:在此陪男子过夜的女子,全是从老家赶来与自家夫君相会的吗?
那些成双成对被揪出来的赶紧回答:都是,兵爷。要是有半句假话,愿受大秦法律欺君杀头的制裁。
上造听了就一招手,宏声道:皇恩浩荡,吾大秦皇弟想得周到,婆姨来了的,好生侍候自己的夫君,都回去吧。快活够了回去老老实实下力,争取早日修好万里长城。
上造带着队伍稀稀拉拉地离开了客栈,队伍里没能看到女人的,还有些恋恋不舍。
……
欧阳民一行坐在孟掌柜租赁的马车上,一路颠簸着朝姑苏的范家庄疾驰而去。来到范家庄,孟掌柜就“吁”地喊停马车。他从车辕子上跳下来,走进村口的第一户人家去。可进到院子里,才看到这户人家铁将军把着门。他调回头来对车里的拜把子兄弟妹子们说:可能都跑到山里边去躲避抓壮丁去了。
孟掌柜再次跳上车辕,“驾”地一甩马缰,马车又朝前继续前进。转过一道弯,下了一个坡,顺着走进去,在两山脚下一个宽阔的地方,有十来户人家,那便是范家庄。有一户的灶房顶上,炊烟袅袅地飘上了天空。
马车来到炊烟袅袅那户人家门前,一只黄狗从屋里冲出来,嗷嗷地追着马车狂吠着。孟掌柜“吁”地喊停马车,跳下车辕子,迎着狂吠的大黄狗上到那户人家的街沿坎。可是,尽管屋里炊烟依然在从那户的瓦缝里蹿出来,柴火还有吱吱燃着的声音,可无论孟掌柜怎么叫门,就是不见屋里有人来开门。欧阳民们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后,狂吠的大黄狗就感觉有些害怕,悄悄地朝屋后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上逃走了。
屋后也有轻轻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大黄狗见到主人发出的亲昵声。
下车来的一行人看到,这户人家屋顶的炊烟慢慢地就没有了。
孟掌柜有些抱歉地转过身来说:这家主人又从后门跑上山上去了,他们可是对山外进来的任何人都不信任。
欧阳民才觉得,这些村民们,已经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秦始皇为了搞好国家建设,强征民夫,地方官府执行的官员们,又不顾国家的实际困难,强抓民夫都抓得人心惶惶啦。老百姓看到官府的人,就像老鼠见了猫,似乎惟有赶紧溜之才能大吉。村民们东躲西藏,哪里还有心思经营地里的庄稼。尤其是有男丁的家庭,生活可是过得特别艰苦。
尽管走了几家都没有找到人,可孟掌柜还是准备带着他们,挨家挨户问去,看看有没有认识范喜良的。又走了几家,尽管是都叫了门,可就是没有人应答。
欧阳民说:那就算了吧,肯定是找不到人的,也免得给他们造成人心惶惶。
孟掌柜不解,问道:大哥呀,干嘛非要到这个地方来找姓范的男子呢?难道汝等认识他?
欧阳民摇摇头:不认识。但是,我们都知道有这个人。
孟掌柜问道:这个男子很了不得吧?
寇峰凯摇头说:因为一个人让他也跟着很出名。秦红宵生怕他继续说下去露出破绽来,于是悄悄在其身后拧了一把。枚妍妍看在眼里,心想:要是这个地方真没有范喜良多好,孟姜女就不会有那么悲惨的命运啦!
欧阳民也在心里说:但愿真没有这么个人,或是这个人已经被抓丁送走了。可他的又一个声音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刚准备离开,有一户人家的房门忽然打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