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戈见时衍起身,垂眸看向面前杯盏中的茶水,头也不抬地道:
“太子殿下当真不悔,毕竟,你对我的这份利用可是风险甚大,她很有可能.......再不回头。”
时衍脚步一顿,宽袖下的拳头紧了紧,“宋楼主说笑了,这怎能叫利用?真正的利用又怎会利于他人,伤于自己。”
“你放心,若我事成,若你与她旧情复燃,我断不会拆散你们。”
宋扶戈侧头,看着时衍离开的背影,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且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高兴,因为他毫无底气。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旧情复燃’,这几字只适用于情灭后复燃一说。
可他从未情灭,而她.......
宋扶戈想起那日的姜久初,虽未句句求情,却句句在求,不惜用桃花簪,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博他救援。
那时,他便知晓,她的眸中早已映满了他人,而自己只是过去。
可生死关头,她又为何会替他挡箭?
真的像时衍说的那般,他或许只是被她埋在心底了吗?
而他只需稍稍一拨,便能重见光明,.........是这样吗?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无论如何,机会送至他面前,便就是他们缘分未绝。
无论是为了她不被时修盯上,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要努力争取。
七王府,翠竹园,绿萝正和前来看望的季淑婷嘱咐道:
“顾夫人,我们殿下怕太子妃忧心,所以未告知太子妃朝中变化,您待会进去时,可别说漏嘴了。”
“嗯,好,知道了?”季淑婷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将她带来的一株百年人参递了过去。
“太子妃,顾夫人来看你了。”屋中,姜久初正靠在榻头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便听到门口绿萝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望去,便见季淑婷快步走到榻头,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久初,你怎么样?”
“放心,我命大,有惊无险。”
姜久初放下书本,笑着朝季淑婷道:“就是整日躺在榻上,无聊的很,得亏你来看我。”
季淑婷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你这惊可不是一般的惊,都昏迷三日了,捡回一条命着实不易,再无聊都得好好躺着。”
姜久初点了点头,她自是会好好养伤的,大夫说了,若养的好,二十日,她的伤口便能彻底愈合。
还有不到一月便是年节,正好不耽误她和时衍过一个愉快的年节,这可是她和时衍的头一个年节,她可不想连房门都出不得。
时间在寒风中快速掠过,很快便到了年节的前三日。
这一日大雪纷飞,姜久初用过早膳,披着白狐斗篷跨出了屋子。
“小姐,外面下雪,还是别出去了。”绿意跟出廊下劝道:
“大夫说了,您虽伤口愈合,但身体彻底恢复如初,还得再过一个月,您可马虎不得,千万别受了风寒。”
“无事,我这不是穿的暖和和的吗?”姜久初说着,便抬脚跨出廊下,朝着院中早前移栽的两棵红梅走去。
雪落枝头,红梅幽香。
姜久初走上前,伸手勾了勾一株开满红梅的枝头,雪花顿时纷纷落下。
她声音轻柔地朝着跑过来给她撑伞的绿意道:“绿意,备马车,我想进宫去看看皇祖母。”
身后的绿意闻言面色一惊,未想到她家小姐竟要突然进宫,她连忙说道:
“小姐,且不说你身子还未彻底恢复,就说今日这般大雪,怕是回来时,路上早已积了雪。”
姜久初眸色顿了顿,随即转身看着绿意,“那就不回来,直接住东宫不就得了。”
绿意面色霎时一僵,随即立刻缓了神色,“哦,那......那小姐等殿下回来吧!届时让殿下陪你一块入宫,您这样独自入宫,殿下回来看不见您会担心的。”
绿意刚说完,身后的绿萝便捧着暖手炉走了过来,她将手中的暖炉朝姜久初递去,“小姐暖暖手。”
姜久初收起打量绿意的探究神色,伸手接过手炉,看着二人问道:
“我还是你的主子吗?”
绿萝绿意二人对望一眼,连忙弯腰恭敬地回道:“自然是。”
“既是你们的主子,那我问,你们答,若是让我日后发现你们今日有所欺瞒,你们二人便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姜久初说完,见二人神色惊愣,便确定二人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说说,殿下近日为何这般忙?还有,我们为何一直住在七王府?”
绿萝绿意闻言对望一眼,想着,如今她们家小姐的身子已经大好,只要一出府,便会知晓此事,瞒也瞒不了多久。
正当二人打算开口告知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了时衍的声音。
“初初.....”
姜久初闻声,侧头朝着院门口看去,便见一身黑衣的时衍朝自己走来。
不知是那一身黑衣的缘故,还是这纷纷落下的冰雪之因,虽有熟悉的喊声入耳,可他身上的气息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淡离。
“不冷吗?.......”
时衍走上前,原本想说的话下意识却变成了关心。
他顿了顿,牵起她的手,“走,初初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书房内,时衍缓缓松开姜久初温软的小手,随即走到书案里侧坐下,抬眸看着姜久初道:
“不去东宫住,是因为如今的形式更适合住在宫外。”
“何形式?”姜久初抬步上前,拉了把椅子坐在时衍的对面。
她的面上似是早有预料般,未有太多惊讶。
时衍也不隐瞒,开口说道:“我父皇在我们出游时突然病倒,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如今朝堂纷乱,党派争斗,皇后联合众多大臣意图把持朝政,想废掉我这太子身份,让时修顶替。”
姜久初双眸睁大,虽已隐隐有些猜测,但亲耳所闻,还是甚觉震惊。
她默了片刻后,站起身绕过书案,打算坐去时衍的腿上,抱着他安慰鼓励一番。
结果,还不待她弯腰坐下,面前却突然递过来一份信封。
“给你.......。”
时衍并未抬头去看姜久初,只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着信封抵在姜久初的腰间。
可即使不看她,和离二字,他依旧说不出口。
也无人知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阻止了姜久初的主动靠近,他不敢让她靠近,他怕她一亲近他,他便会失了所有理智不管不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