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机阁,大厅内,时衍一身黑衣坐在上首单手撑着额角,双眸锐利地看向着下方几人,浑身散发着淡漠气息。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低沉淡漠的声音响起:“转一圈。”
下方四人闻言,缓缓转身,几人一模一样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怪异。
时衍的眸光略过一张张越安帝的脸,试图寻找一丝破绽。
他手指微抬,朝着其中一人随意一指,声音冷冽:“你,留下,其余人退下。”
其余三人闻声,立即恭敬退下。
时衍从一旁茶几上的碟中,抓了一把花生,随手朝空中一掷,“接住。”
被留下的那人闻言,身形一闪,动作迅速朝着不同方向快速飞掠。
随着几颗花生落地之声,那人飞升而下,将手中握住花生朝着时衍摊开,恭敬喊道:“主子。”
时衍扫了一眼他手心的五颗花生,声音淡淡:“还勉强,这几日多练练,退下。”
“是。”那人恭敬应声退下后,木火从外走了进来,“主子,时修去了姜府。”
时衍闻言,眼底一片暗色翻涌,似乎猜到时俢为何今日登门。
“继续盯着。”
……
姜府,海棠苑内,姜久初正躺在海棠树下的躺椅上,以书遮面。
早春的细碎暖阳透过树干洒在她粉色衣裙之上,似与这春日融为一体。
恍惚间,她似从未离开过这座院落,从未出嫁。
绿萝正坐在一旁的石桌旁,余光忽然瞥到跨进院门的姜久澈和时修。
她眸色一惊,连忙起身走到姜久初身侧,弯腰轻声唤道:“小姐小姐,快醒醒,来人了。”
“嗯?”姜久初闻声,从短暂的浅眠中醒来,伸手拿开盖在面上的书本,睁开惺忪的双眸“谁来了?”
她刚一侧头,便看到随着自家哥哥一起走来的时俢。
她面色一愣,眸中的睡意瞬间消散,立即起身上前,朝着时修微微一福礼,恭敬地道:“见过摄政王。”
时修浅笑着抬了抬手,目光温柔地落在姜久初身上,声音温和:“久初不必与我多礼,我们的关系也无需这般见外。”
姜久初点了点头,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随即朝着时修问道:“不知摄政王来我院中可是找我有事?”
时修笑了笑,走去一旁石桌旁坐下,语气轻松地道:“我今日刚好下朝无事,便过来找久澈兄一叙。”
“刚刚想起你年前受伤着实不轻,便有些不太放心,就让久澈兄带我过来了。”
他说着,语气关切地道:“我医术还不错,帮你号个脉看看,胸口箭伤可马虎不得,若不养好,日后易犯心疾。”
姜久澈见姜久初未吭声,只好笑着走过去坐在时俢的身侧。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快过来吧!初儿可别讳疾忌医,若是痊愈,便什么补汤也不用喝了。”
姜久初闻言,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嗔怪地道:“哥哥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她说着,走到时修对面坐下,伸出手臂,语气客气疏离:“那就麻烦摄政王了。”
时修一边伸手探脉,一边笑道:“怎的又这般客气,久初不介意的话,就如当初那样唤我阿修哥便好。”
姜久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抿了抿唇,将脑中虽想了一长串委婉拒绝的话,却终究懒得去说。最后只说了句:“于理不合。”
时俢探脉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淡笑着收回号脉的手,“恢复得不错,差不多已好彻底,但不可再忧思过度,当心伤了心绪。”
他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到姜久初面前,
“这是我研制的祛疤凝露,你早晚抹一次,只用月余,疤痕便能彻底消失。”
姜久初闻言,面色微变,瞬间就想起了时衍当初的绝情话语。
她看着时修递来的白色瓷瓶,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客气谢道:“多谢摄政王赠药。”
时修轻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温柔因姜久初的客气添了一丝无奈。
“久初看的何书?”
他看着姜久初手边的书册,待看清书册封面后,浅笑的俊颜上带着几分调侃:
“久初怎还看起了人生哲学,我还以为你们女儿家都喜爱看话本子呢?”
姜久初拿起自己的书本说道:“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人所感乃其一生所悟,字字如金,当值一看。”
她说完,看着时修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放下书本轻叹:
“我以前倒是爱看话本子,可现在却不爱看了,左不过情情爱爱,无甚意思。”
“我啊,亦是现在才知,爱这种东西就是虚无的幻象,且是一种迷人心智的幻象。”
“它让人深陷其中,困于方寸,最后在各种情绪中迷失自我,生了魔性。”
她说着,面带庆幸地继续道:“哎,还好我逃脱的快,往后余生一人过也挺好。”
坐在一旁的姜久澈闻言,心中暗暗佩服,自家妹妹还真是会借题发挥直至根源,这番话说的像是个看透红尘的老者。
时修的面色微僵后,随即朗笑出声,“看来久初这段时间没少看这类书籍,再看下去,可就和宁音寺的方丈有的一比了。”
姜久初打了个哈欠,一副轻松玩笑之态。
“是吗?那看来我还挺有顿悟之姿的,说不定我再努力努力,下辈子还能得个道成个仙呢!皆时,再不用入这红尘了,”
时俢笑道,“久初错了,红尘世间才是人生最大的教学场,只有不断体会这人世中的酸甜苦辣,才能顿悟。”
“而这书上的总归是他人所悟所感,且白纸黑字的纸上谈兵哪有从红尘……切身体会来的快。”
“还有,真正的顿悟者是不惧任何七情六欲靠近的。所以……久初的顿悟连入门都算不上。”
他说完,端起绿萝送上的茶水,轻抿一口,继续道:“明日上元节,我带你去看一看这红尘中的万家灯火。”
话落,他不给姜久初开口拒绝的机会,直接站起身,“好了,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久澈和姜久初惊愣的看着起身离开的时俢,他们忘了,这人是在道观待过的……。
“我去送下他,马上就回来。”姜久澈说完,忙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姜久初看着消失在院口之人,眸中思绪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