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一听,就神经质地翻身坐起来,急切切的对苗青说:“走哇,我们看看去,这鲁拉德现在还不能死的,他若就这样若死了,是我们的损失。”
苗青却有些不满:“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按照我的愤怒,把他凌迟了都不解恨。”
慧姐就笑他小心眼:“你看人家丛骢,他被鲁拉德留下一块难看的伤疤,都没有说要凌迟鲁拉德,还开玩笑说,只要天天看着曾经的敌人被自己使唤着折磨着,心里特别舒坦的。”
说得苗青脸红一阵白一阵,就嘀咕道:“我懂慧姐的意思,只是随便说说嘛,你何必认真嘛,你让爱不够,马上死了也愿意。”
慧姐白了他一眼:“不许胡说八道,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当慧姐看到鲁拉德时,他双手抚摸着颈子,一脸痛苦不堪,从嘴里发出呻吟。据官医说他是用筷子刺喉,欲了却这残余的身子,筷子又没有刺进去。
慧姐看到鲁拉德的喉咙上还存有血迹,这一刻她感觉鲁拉德很窝囊,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三品大员,如今像一条落水狗。
慧姐对鲁拉德平口气平和:“鲁拉德,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我们还没有对你动刑的”
鲁拉德看看慧姐,满面愧疚:“我愧对你们啊,很多俘虏都被我杀了。比起你们,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慧姐说:“我们是人,而不是畜生,是人就应该有人性的,只要你认错,我们可以宽大处理你的。”
鲁拉德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发现,我的真的很混账,这源于我们的纪律涣散。”
慧姐又说:“如果你感觉种地太累了,也可以到后勤所来,跟其他人一起做事,这些都是手工活,比日晒雨淋里种地好多了。”
见慧姐没有多少敌意,鲁拉德就恳求道:“元帅大人,手工活我也不会做,我父亲希望我是个教书匠,还是让我去教娃儿识字吧。”
慧姐说:“你想开些,待伤愈后我给你重新找个去处。”
背着鲁拉德,苗青悄悄提醒慧姐:“我们真的需要有人教孩子识字,不能忽视教育的。”
慧姐担心俘虏会给孩子们面前说反动话,苗青摇摇头说:“他自己都成了犯人,活着也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乱说,除非他不想活了。”
正说着话,一个衣着破烂、满头银丝的老者,满眼泪水走进来,他抹了抹眼睛,弓着身子,笑看鲁拉德鬼哭狼嚎着。
老者突然冷笑一声:“鲁拉德,你小子作恶多端,你终于有了今天啊。”
谁也没有料到,老者趁人不备,挥起巴掌照准鲁拉德猛搧耳光,边搧边咬牙切齿骂道:“你这没人性的家伙,把我们家坑惨了,我找谁说理去!”
在场的人都懵圈了,这老人跟鲁拉德有什么深仇大恨?
人们傻傻的看着,就让老者发泄吧,让鲁拉德长长记性。
但鲁拉德一边躲避巴掌,一边向慧姐求助:“元帅大人啊,你不是说不虐待俘虏吗?士可杀不可辱啊。”
慧姐突然醒悟过来,忙拉住老者的手,劝道:“老人家别动手啊,他现在没有抵抗能力的。”
不说抵抗能力还好,一说到这个词儿,老者更加愤怒:“我们平头百姓有什么错?又有什么抵抗力?他们当时想怎么玩怎么玩,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人待。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老人的愤怒缘于在若干年前,他家在遥城盘了个铺子做篾货生意,就是靠自己灵活的双手,编织簸箕和竹席过日子。
一家子人都会做这活儿,他只有十三岁的闺女妍妍,就坐在铺子门口买篾货,一张小嘴能说会道,还特别甜,无论人家买不买,她都热情介绍,叫人家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或哥哥姐姐,有人本来不想买,但他们看到这孩子笑靥如花,走几步又折返回来买走了。
一直相安无事,但在某一天下午,妍妍正在打瞌睡,来了两个当兵的,什么道理也不说,大声道:“你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老人不明就里,就跟当兵的说理:“孩子从没出门过,她会有什么事需要去衙门里说?是不是认错了人?”
两个当兵的不由分说,把手里的钢刀一晃,老者吓得腿都软了,一大家子人,眼睁睁的看着妍妍被当兵的带走了。
后来,老者经过打探得知,他的闺女因为长得好看,被鲁拉德看上了,就让手下把她叫过来,孩子刚走出门就后悔了,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为了逃脱厄运,故意一脚踩虚,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当然耍这样的小聪明,怎会骗得过那两个当兵的?他们照准妍妍就是几巴掌:“再不老实,把你衣服扒光游街。”
面对两个大男人手里的钢刀,妍妍哭哭啼啼跟着走。
就在当天晚上,鲁拉德让人给妍妍吃了迷魂药,她失去意识后,任凭鲁拉德摆布。
待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躺着个赤身裸体的、且肥头大耳的男人。
妍妍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被这个男人占有了,当场抓住鲁拉德又撕又咬,然后从楼上跳下来。但很不幸的是,楼下是一个池塘,没有摔伤却被淹得神志不清,虽然被人救活了,但从此以后妍妍成了傻子,见人就笑,还乱说乱唱,说鲁拉德要死了,鲁拉德跟他上床的时候很卑鄙,说着说着还脱了衣服让人看。
老者没办法,好端端的一个聪明美丽的闺女,就这样被关在屋子里,每天三顿饭端在门口,妍妍不用拿筷子吃饭,而是像狗一样,把嘴巴伸进碗里,用舌头舔着吃。
每当他看到闺女这个样子,老人心都碎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闺女只要一看到男人,就害怕得要命,无论是父亲或哥哥弟弟,只要让妍妍看到,就吓得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
最不能容忍的是,一旦看到陌生人,妍妍就脱的光光的。后来家人就给她把两只手拴起来,吃饭了才解开绳子。
老者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他问鲁拉德:“你这样践踏人家的闺女,你有没有闺女?如果人家对你的闺女这样,你会怎么办?”
鲁拉德双手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老者对慧姐说:“元帅大人,你得为小的做主啊,不能让他活下来,我一个好端端的闺女,被他祸害后,一大家子人,从此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啊,我这把老骨头,拼了老命也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慧姐眼睛里也噙着泪水,哽咽着说:“老人家,你先回去吧,我们正在对他进行惩罚。”
老者不依不饶:“元帅大人啊,你也是姑娘家,你更懂得我闺女的羞耻。我如今家徒四壁,不仅要惩罚他,还要他赔偿我们的损失。”
慧姐看看手下,又看看吓得直哆嗦的鲁拉德,一声叹息:“你一个三品大员,怎么能做得出这样卑鄙的事来?这一家子的苦难,落在谁头上也是一种悲剧。”
说罢,慧姐从身上摸出所有银子,递给老者:“老人家,拿着钱回去安排吃饭吧,今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啊,就算我是你的闺女吧。”
老者突然跪在地上:“闺女啊,我哪里受的起嘛,你堂堂一个大元帅,还在同情我这老朽。我的损失该鲁拉德赔偿,而不是你们。”
慧姐扶起老者,轻言细语劝道:“你拿着花吧,就算你借我的钱,我们让鲁拉德赔偿你们损失。”
老者擦一把泪水,给慧姐作揖磕头,然后恨恨地瞪鲁拉德:“如果允许,我一定把你杀了,为我闺女报仇雪恨。”
他又看了看慧姐,忍不住又大声哭泣:“我家闺女跟你年龄大差不多,如果她不被逼疯,也许跟你一样,拿起武器跟鞑子兵拼了。”
慧姐劝道:“老人家,你快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你买米做饭是不是?”
老人抹一把泪:“家里没有人了,她娘死了很多年,她的两个哥哥,听说跟一个和尚当了红巾军,至今没有消息的,在这乱世中死活不明啊。”
慧姐心里一紧:“和尚?那和尚叫什么名字?”
老人想了很久,才说:“和尚让他们掌握炼铁炉,好像是姓徐的。”
慧姐明白了,这老爷子的儿子,还是自己的战友,应该在军师手下做事。
为了弄清楚,慧姐问老人叫什么名字,他的两个儿子叫什么名字等等。
老人说他叫陈松林,两个儿子一个叫陈大一个叫陈二。
慧姐说:“老人家,我给你打听他们的下落,你回去吧,我一定让你们一家人团圆的。”
老人哽咽着叫了一声“闺女”,然后掩面而去。
凭着老人的叙述,陈大陈二应该在锣鼓冲炼钢铁,就修书信一封,让人送到锣鼓冲的负责炼钢铁的老铁匠手里。
很快,锣鼓冲的老铁匠回信了,确有陈大陈二两兄弟,但很不幸的是,陈大已经残疾了,陈二后来跟着徐志城南征北战。
慧姐又给军师去信,军师一看来信,觉得非常愧疚,陈二在一次战争中,右腿受伤成了跛子,如今被安置在一个小县城当县令。
慧姐总算找到了陈老伯两个儿子的下落,告诉他:“老伯,你的两个儿子都为红巾军做出了贡献,一个当了县令,一个还在钢铁厂造兵器。”
得知儿子的消息后,陈松林老泪纵横,仰天嚎啕大哭:“真是苍天有眼啊,他们伤害了你们的妹妹,你们总算为亲人报仇雪恨了……”
陈松林一会哭一会笑,逢人就说:“我儿子当县官了,我儿子当县官了,鲁拉德也被抓了起来,只是我的闺女太可怜了。”
这老人赶紧买了香蜡钱纸,蹦跶着来到他老伴的坟前,一把鼻子一把泪:“老伴啊,你放心去吧,你的两个儿子杀了很多鞑子兵,一个在造兵器打蒙古王朝,一个在当县官,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
他给老伴烧了钱纸和香烛后,看到田间一个稻草人,拿起棍子使劲敲打,边打边说:“鲁拉德,你这王八蛋也有今天啊,我要为我闺女报仇,我把你千刀万剐,我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你永远不得翻身。”
做完这一切,他一路狂奔,风卷起他白发飞舞。
这老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脚踩虚一个趔趄。
令慧姐始料不及的是,陈松林这一悲一喜,竟然一口气没有回过来,突然倒地身亡,他家变为傻子的闺女,谁来照顾?
慧姐看着老人死后还带着一脸兴奋,泪水再次流出来,边给他合上眼睛边说:“老伯啊老伯,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好你那苦命的闺女的。”
慧姐当即派人照顾妍妍,又让人快马加鞭,给驻扎在灌城的军师送信,让陈二速速回遥城奔丧。又给锣鼓冲的陈大报丧,让他速回遥城处理老爷子的后事。
慧姐明白,这两兄弟回来后,鲁拉德的小命已经保不住了,她之所以不想杀他,在今后的战斗中,鲁拉德应该会有所帮助的。
慧姐当着鲁拉德的面问他:“你祸害过的陈松林,两个儿子都是资深老红巾军,他们回来奔丧,一旦得知你还活着,肯定不会饶过你,你觉得还怎么办?”
鲁拉德转动着一对小眼睛,恳求慧姐:“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啊,你救我一命吧,我保证对你言听计从,我会帮助你们打败朝廷,我手里有他们的很多秘密。”
慧姐说:“那我就冒着生命危险救你,马上将你送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藏起来,待他们走后,我再给你安排。”
看着慧姐美丽的眼睛,鲁拉德傻傻地,好半天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元帅大人,你可是个好人啊,看到你我就惭愧,我鲁拉德一定回报答你的恩情,余生一定做个好人。”
慧姐笑笑问他:“你想怎么报答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