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阴森。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此为就阴森出场bGm)。
无名窟中,夜明珠被人拿在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丹晴眸中映出那一点光亮,血色的眸子更添得几分亮来,完了一会儿之后她好似玩腻了,就随手将夜明珠抛到地上,夜明珠在地上过几圈后,撞上了曲云筝的脚尖,停了下来。
光亮一时停滞。
曲云筝在闭目养神,被撞了那一下,睁开眼来。
“喂,”丹晴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曲云筝。”
丹晴:“你那个师妹呢?”
曲云筝:“不告诉你。”
丹晴:“……”
丹晴嗤笑了一声,别过头去,口吻不屑:“爱说不说,跟谁稀罕似的!”
曲云筝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低眸看着地上的夜明珠,然后说道:“今日是第四日,你要拖延到几时?古籍上记载:‘赤丹血毒,至阴至烈,无甚可解’,想来你也没有解毒的法子,你不过是想诓我在此处陪你。”
丹晴被戳中心思,先是一顿,随后恼怒道:“是又如何?曲云筝,现在你师妹的命可是在我手里!”
空明剑微微嗡鸣。
丹晴便将头一扭,把那恶语给收起来了。
待了几日,曲云筝大概摸清了丹晴的性子,也听她无处倾诉地同她讲了一些从前在赤丹时的往事。不能说她本性不坏,只能说是坏到了骨子里,后来赤丹被灭,又掺上了恨与恶。
丹晴以前是同阿姊担任族中祀女与巫女,相依相伴,此番会对曲云筝客气些,一方面是她能道出那句“世上从无公道”,另一方面是她所对待宛宛的态度,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阿姊。
可是曲云筝剑斩邪魔,又如何能懂丹晴?
终究是立场不同,筑起百丈高的墙。
同为女子,曲云筝会怜她,但所行之道截然相反,曲云筝便不能怜她。
曲云筝说:“我今夜便会离开。”
丹晴静了片刻,然后语气森寒起来:“我同意你走了吗?”
“你所提的条件里,告知我如何救宛宛才是前提,”曲云筝神色不变,“既然前提之言你并未做到,那便阻不得我的去留,你站不住脚,亦没有立场。”
丹晴张了张口,向来善骂的她这回竟不知道从何处开骂。半晌,她才冷哼一声:“曲云筝,你个蠢货。”
赤丹血毒是至阴至烈的毒,故而会在夜晚月亮出来倾酒月华时发作,因为那时阴时便开始了。
赤丹血毒是无解的毒,因为丹晴成为祀女前一直被当作“毒罐子”,以各类剧毒与盎虫养出来的身子自然是连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毒,加之千百种剧毒揉杂一处,故而不可解。
丹晴的话说得云淡风轻, 曲云筝却记起她脱下衣衫时,肩头露出的那一大片兽纹。
肤上纹兽,是镇崇,亦是招邪。
“我的话只说到这里,”丹晴站起身来,歪歪脑袋,“你要滚便滚,别逼我把你摁进灵蛇池子里呛一口那恶心的灵水。”
曲云筝弯腰将夜明珠捡起,丢向丹晴。
丹晴反手接住。
“此处极暗,”曲云筝说,“留给你照明。”
丹晴微微一怔。
曲云筝说:“我走了。”
经此一别,往后她们之间便不该有联系了。
送走曲云筝,丹晴低头看了许久的夜明珠。这夜明珠没什么特别之处,同她以前在外边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平平无奇得很。
“嗤,”丹晴不屑,“什么垃圾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将夜明珠收起来了。
这地方又静下来了,丹晴兀自安静了一会儿,正欲划破手腕取血重新炼箭,于黑暗之中忽然听见极其细微的声音。
剑光当头斩下,丹晴连忙翻身躲开。
站稳之后她满脸恼怒地抬头:“我操你妈,哪来那么多的神经病?!你们上头的人全都疯了是吗?天天往我这里蹿来打架!!!”她说着反手取下腰间的弓箭,握住就要打回去。
然而这时对面的人身旁亮起了莹光。
亮光的是一只小地灵,头上顶着一片叶摇头晃脑,它的那点光亮,也映亮了负剑的少年的面容。
——是谢白衣。
道合宗。
顾离火没啥擅长的,隐匿一行径倒是炉火纯青,无人可比。他一路摸到了主殿那头,是凌潇洒的住处。
也不敲门请示,更不行礼问安,顾离火走了进去:“师父。”
凌潇洒在一边小酌一边偷偷看近来修仙界的逸事,看见他,连忙一甩袖将东西收起,想要端起为人师表来:“乖徒来了啊,怎么样,今日心情如何?”
“差极了,”顾离火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具覆在脸上,又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在。”凌潇洒应完又想起来什么,自顾自地说:“说起来啊徒儿,你总待在你那琳琅居中恐怕不知,师父收了几位弟子。唔……上月的那两个,有一个是极喜爱的,眼下是你的小师妹。”
顾离火不听,只顾着说自己的:“师父,禅儿受伤了。”
凌潇洒恍若未闻:“小师妹很乖,修行上的悟性也好,倘若日后她想要练器,也得劳烦一下你这位做师兄的。”
顾离火隐隐觉得不对,坐直了之后再度说了一次:“师父,宛宛中毒了。”
凌潇洒说:“小师妹未来可期,定大有所为。”
“……”
顾离火不吭声了。
顾离火盯着凌潇洒看,纵使他是个极为愚蠢的,此刻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在师父的眼中,没有宛宛的位置了。
凌潇洒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那顾离火素未谋面的小师妹是如何如何地好,顾离火听着,竟觉得耳熟。
——从前他也是这般在顾离火的耳边夸楚知禅的。
但是顾离火不听。
他的师妹可只认那一个。
顾离火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般模样的凌潇洒绝对不对劲,他随意地起身作礼,也不待凌潇洒说话就出去了。
外面夜色茫茫,,顾离火站在夜色中,忽然在心底油然生地出强烈的不安来。
连向来疼爱宛宛的师父都变成了这般模样,那么其他人呢?
那一片沉沉夜色,顾离火忽然有些看不清了。
——
曲云筝回来是夜深之时。
她传了一道音讯给竹沥,回去时,就看见了在她院外等着的那道青影,衬出夜的凉来。
曲云筝走过去:“进去说。”
竹沥轻轻颔首。
曲云筝的屋内简单得很,她在无名窟中受的伤还未痊愈,回来后行沥就不由分说地先为她把脉,确认未沾上血毒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如何,”竹沥一边替她的伤口上药一边问道,“可有探到消息。”
曲云筝瞧着自己的剑,言简意赅地将从丹晴那得来的线索说了。竹沥听完,先是没有言语,直到曲云筝疑惑地问一声,她才叹了叹气,口吻略有些无奈:“为今之计,看来只有以毒攻毒之法了。”
曲云筝微蹙眉心。
以毒攻毒,成功,则两毒相互化开抵消;失败,那就不可挽回了。
曲云筝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又没有别的法子。
“宗门情况如何了?”她问
上完药,竹沥收拾完东西就听得曲云筝问这一句,动作停了一下之后便回答:“与你先前寻上我时所言,差别不大。”
竹沥说完又顿了顿,喊了曲云筝一声:“大师姐。”
曲云筝看向她:“嗯。”
“当真如你说的一般,我们仅是书中笔墨勾勒之人?”
“……”
屋内静了静,直到月华从窗棂洒下来的无声,外头树被风吹动惊了枝头的鸟,才听见曲云筝又“嗯”了一声。
她原本也是不信的。
毕竟这一说法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荒诞。但是曲云筝睁眼时发现自己重活一世,再思及后来的种种变化以及某些原因的指点,这才幡然醒悟他们仅是书中人。
书中人,那便是被几笔文字框住了一生。
所以在主角到来后所有人都转了心,说情不由己,却又难以挣脱,他们从诞生之初,为的便是那点给他人作衬的剧情。
也许是气氛有些许的过于凝重,曲云筝将衣服拉好,轻叹了一声:“不谈此事。”
但是竹沥却在片刻的静默后轻声问道:“我们如何能确定,如今我们不是仍在书中,受一支笔控制?”
“我不知,”曲云筝神色不变说,“但我想先顾此时。”
至少此番不能同上次那般了。
竹沥只是轻轻叹出一口气,不作声了。
从那时曲云筝来找上她起,她们就早已身处在那无尽旋涡中。
“宛宛如何了?”曲云筝问,“还剩几日?”
竹沥为她斟了一杯茶:“至多四日。”
曲云筝接过茶,却是没饮。
“不可用她来试毒。”她说。
竹沥反问:“那如何解?”
曲云筝又给不出回答来了。
一时僵持不下,忽闻院外脚步声起。
那脚步声略沉,加之来者气息不稳,显然就是受了伤的模样。曲云筝同竹沥相视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伸手拉开门,看清外头的人是谁后,她们皆愣了愣。
“……十二?”
谢白衣的袖角染了点血迹,掌心血肉模糊,他看向曲云筝他们,然后只点点头:“大师姐,九师姐。”
曲云筝向他走去:“怎么受了伤?可严重?”
竹沥却在电石火光间想明白了什么,一把拉住了曲云筝的手,拦了她走向谢白衣的动作:“别过去。”
曲云筝偏头看她:“怎么了?”
竹沥没看她,而是盯着谢白衣:“你去了趟无名窟。”口吻肯定。
曲云筝一愣。
谢白衣不否认:“是。”
竹沥的视线落在他袖子上的血迹上:“那些血是赤丹传人的。”
谢白衣:“是。”
竹沥不说了。
手上刺痛,那血毒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因为这是中毒后的第一天的夜里,并不是很难令人忍受。谢白衣想起楚知禅,又不自觉地张握了一下手。
他看着怔住的曲云筝和沉默不语的竹沥,对她们说:“以毒攻毒之法,想要试毒,可以用我。”
不能拿楚知禅试毒。
她不是生来就那样耐疼的人。
于是谢白衣本身就是个极端的人,在白日里看见楚知禅扶树摇晃欲摔的模样,亲自去了一趟无名窟,亲自主动去受了那血毒。
那时丹晴骂他——
竹沥看着谢白衣,轻声骂:
“疯子。”
——“你个疯子”。
.
楚知禅又是一连几日都没有看见谢白衣
不过她也懒得去管他,她快死了。
楚知禅很想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就此与世长辞。
啊啊啊——!!!
我恨这个世界!坑货零我要铲飞你!
大概是楚知禅中毒了行动不便,零零一也不给她发任务了,怎么样挨打挨骂也不还回,老乖巧了。
不,本质上还是贱的。
这日竹沥又递过来一碗苦药,楚知禅都给喝到麻木了,她面不改色地一口闷了,然后拧眉问:“为何还不用先前说的法子?”
分明先前都试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是可行的,为什么又一直都不给她试?——难道非得要熬到我临死前你才想下一剂猛药吗?!
啊!
竹沥不动声色地敛去眸中的情绪,将药碗接回来后只说:“师姐放心,不会让你丧命于血毒之上的。”说话间她又替楚知禅掖了掖被褥后才起身,去将碗洗净。
就剩两日。
楚知禅觉得自己是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又是夜色袭来,楚知禅很安祥地闭上了眼睛,内心流泪不已。
再见,妈妈;
再见,明天的太阳。
好了,我ENd了。
——屁。
门被人推开,在楚知禅极度模糊的视线当中好似看见了有人推门进来,一袭青袍,走到床前后半扶半抱地将她扶着坐起。
她靠在那人的肩头,看见对方的一只手抬起,似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的抚了下她的发以示安慰。
一瓶药被递过来时,楚知禅好似在那人的袖间闻见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竹沥吗?
那人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