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去哪儿了?”
屋内点起熟悉的熏香,谢白衣听见这个问题后转过身来,反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分明他也看到她才回来,明显是出去了一趟。
楚知禅指尖点了两下桌面,陈述事实:“谢白衣,是我先问你的。”
谢白衣:“……”
谢白衣不同她争辩,抬步就朝她走去,坦言道:“同姓花的出去了一趟。他说随你进来时听见血天在说话,恐会生变,我就拎着他去看了看。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他也没再听见什么声音。”
早就在徐君好那里听过了一轮,楚知禅现在不感到惊讶,只是问:“说了什么?”
“听不清,但似乎有什么‘控制’、‘挣脱’的字眼,非得要细想的话大概是它想要出来。”谢白衣连带着将自己的猜测一块说出来,说完了他才又问:“那血天当真会讲话?”
“未必是血天,”楚知禅道,“你心中也有猜测,大概是那团血气。”
谢白衣却观着她的神色:“你早前便知晓了?”
“早不了多少,”楚知禅也不瞒他,十分坦然,“方才去同三师兄交谈时,听他提到过血天能言语一事,只是没想到花卿玉竟然也能听见。”她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什么,“花卿玉没疯吧?”
然而楚知禅抬眸看去,却发现谢白衣目光危险地看着她。
楚知禅:“?”
谢白衣眯起眼,带有戾气地开口:“你趁我不在就去找他?”
几乎是在谢白衣话音刚落,那边的床榻上在阴暗扭曲爬行着什么东西,然后那东西从床上摔到地上,沾了一脸灰后开始十分熟练地装死——是被五花大绑的地灵。
楚知禅:“……”
你这时候出场不太好吧?
这简直就成了罪证啊罪证!
楚知禅看向谢白衣,果不其然地看见他更生气了。
“……”楚知禅默默地解了地灵身上的灵力束缚,然后面上十分镇定地端着茶杯抿了两口,“仅是聊聊,纵然是你在我身侧时我也会去的。毕竟到底是师兄,关于血天,关于师门都要过问几句。”
楚知禅说得合乎情理,但是谢白衣的表情明显在说:我不听狡辩。
楚知禅:“……”
不,你不听也得听。
楚知禅看着谢白衣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很奇怪,但凡换个人这么质问她她一禅珠就直接抽过去了。她正欲再说什么,心口却蓦然一疼,让她顿了下动作后浅浅地皱了皱眉头。
下一刻,她就被谢白衣握着手,渡过来灵力。
那点疼痛很快被压下,楚知禅轻轻舒了一口气:“无事。”
谢白衣脸色难看,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你哪回说的不是这句话?”
事事都无事,那倘若是更严重的伤呢?倘若是她……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着什么,心下暗惊的同时握紧了楚知的手腕,那腕子纤细、苍白,仿佛不堪一折。
谢白衣压住心惊的情绪,想到了另一件事:“二师兄说是六生令护住了你的心脉,那倘若六生令被取出,你会有影响吗?”
楚知禅愣了一下,她倒是没考虑过这个,而且很显然,不仅是她,苏扶他们也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或许吧,”楚知禅张口就说,“左右不过一点小伤……”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脸就被谢白衣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楚知禅:“……?”
谢白衣收回手,有几分掩饰性地站起来将手往袖子里藏,他不认同楚知禅的话却又不能够真的对她下狠手,刚刚那一下动作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说:“我去同二师兄说一声。”他说着便要走。
楚知禅却在那一刻握住他的手往下一拽,谢白衣的身体失衡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腾出另一只手去扶住了桌子,没往她身上撞。
楚知禅将人拉下来后便凑过来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别生气了,我有分寸。”
“……”
唇上那分明只一瞬的触感却是久弥不散,谢白衣整个人顿了一下,随后他撑在桌上的那只手动了动指尖,压住了他心头那最后一点气恼。
“你才没有分寸。”谢白衣说。
他就没见过她对他有分寸时的样子。
谢白衣要去找苏扶,楚知禅不拦着他,反正这六生令是无论如何也要取出来的,谁去说都不行。
更别提楚知禅的心中清楚苏扶不会在意这个,纵使是谢白衣去问,他也只会说无碍。
谢白衣走后,楚知禅按了按心口。
有六生今在她都不时闷痛几下,等到取出来后,她该不会变成一个病鬼吧???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当一个体弱的人。
暴打离惘这傻逼东西!
一番调息过后,楚知禅记着花渡因告知她的那则术法,指上掐诀,取了一滴自己的眉心血。
那眉心血取出的半刻钟内,她的太阳穴人佛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疼,她将眉心血炼化成珠握于手中,缓了许久才舒出一口气来,拭去额上沁出的冷汗。
一番收拾好后,楚知禅出门去找花卿玉。将那颗珠子递过去时她并没有说那是什么,只严厉地警告他要随身带着不许弄丢。
花卿玉看不了名堂来,但观着楚知律的神色,他连忙奉为天旨地点点头。
谢白衣去找苏扶提起六生令一事时,得到的回答与楚知禅所预想的相差不大,是不怎么上心的态度。
谢白衣看苏扶自顾自地琢磨要给沈献灵弄些什么好吃的,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犯蠢想错了。
于是他不再寄希望于苏扶能做点什么,什么都不再多说就离开了,出去走出没多远,他碰见了徐君好。
谢白衣:“……”
徐君好:“……”
徐君好看着眼前这个对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师弟,少年那眼中的敌意也是毫不遮掩的,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谢白衣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三师兄好,”谢白衣先是没什么感情地问了好,然后又扯唇笑了下,这回有感情了,只是不怎么友好,“师姐在等我回去.,便先失陪一步。”谢白衣说完,扭头便走了。
徐君好站了 片刻,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这师弟……摆明了是被宛宛惯得久了,前来向他示威的。
就依着宛宛那性子来看,会惯出这么个师弟来倒也不足为奇。
原本说是要借留一夜的,但是徐君好知道自己不该再待了,他身上还有务没有完成,委实不该就这般因为私事就耽误住。
因此他眼下便要离开序无殿。
碍着徐君好的身份,一路上无人问他亦无人拦他,他独身一人离开了无殿,然后在外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犹豫徘徊的人。
徐君好没费什么工夫地就将人抓过来,那人探查不到气息,辨不出身形,连脸都像隔了一层雾一般让人看清了好似看不清的难言。
于是徐君好十分熟练地将手指贴着那人的下颔线,往上一揭,一张人的脸皮被揭下的瞬间变作面具的模样,那点遮掩的术法也就破了,露出他原面的面容与气息来。
看清人后,徐君好愣了一下:“阿尘?”
此时的顾离火衣衫上有几点血迹,脸上更是有伤。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点讪讪地说:“三、三师兄好啊……”
徐君好看着他这伤,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后面苏扶他们没有再遇到危险,看来就是被这孩子给全扛了下来。
……
“轰轰”火符翻出巨大火光,一剑斩破后出现离惘的脸,他逼身上前便夺向曲云筝,几招过后曲云筝不敌,听身后面传来一声呵斥:“曲云筝,滚开!”
曲云筝迅速翻身闪开,丹晴提弓从她身后跃出,抬手血气化作箭矢,搭弓拉弦便迅速连发几箭!
两方血气炸开撞起气流,丹晴被震退半步,曲云筝下意识伸手要扶她却被避开。丹晴瞪了她一眼:“你他妈活腻了?!”她现在一身的血,碰上了就是个死。
于是曲云筝收回了手,她和丹晴联手对上离惘也落下了不轻的伤,火光渐消,她抬头朝前看——
“人呢?”曲云筝一愣。
只见那火光散却,刚刚被包围在其中的离惘已经不见踪影。曲云筝她们当然不会认为是离惘就那样死在乙火符中了,丹晴眯起眼睛顾视一圈,她是魔而非人族那般除了勾心斗角什么也不会的废物,纵使是在这黑暗当中也能把周围看清。
“他不在这儿,”丹晴嗤笑,“废物的东西。他逃了。”
曲云筝却仍旧是并未放松警惕:“他仍在无名窟中。”
“废话。”丹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骂道:“离惘那神经病想一出是一出,但是每回都必定是为了搞事情,他带了那一群杂碎们跑来送死,可不单纯是发疯来找我打架的。”
曲云筝听出丹晴是知道些什么,看向她。
丹晴咧嘴一笑:“无名窟中起血阵,以灵珠与血珠为阵眼。灵珠先前被那小白脸抢走了仅剩下一颗血珠,血珠当中蕴含着的血气与杀气可不比血海当中的逊色。”
“他是为了那血珠来的,只要血珠到了他的手上,那他再灭你们几个门派不是什么难事。”
曲云筝心下一沉:“血珠在何处?”
“我方才说了那是压阵的阵眼,阵眼在则阵成,无则阵亡,”丹晴“呵”的一声笑了,“曲云筝,让他拿走血珠对我来说没有坏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任由你去拦他吗?”
一旦血珠被离惘取走,那这个血阵就会被摧毁,没有了血阵的压制之后相应的也就是没有任何能够阻拦丹晴的来去了。
纵使离惘满口疯话,但是他所言的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丹晴想出去,她疯了一样想出去。
所以丹晴没有理由去拦着离惘。
“曲云筝,”丹晴说,“我不拦你都已经是我脑子进水。”
“……”
曲云筝不是个愚蠢的人,她将丹暗的话在心中咀嚼便能明白当中的意思。她在一番的静默过后反手将符取出捏在指尖,随着她念念有词,那张符自上往下地燃起,到了末尾却没有灰烬,反倒是出现几缕轻烟化作一只纸鹤的模样,寻找起那血气最重的地方。
丹晴:“……”
丹晴骂了一句脏话:“离惘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他妈对上他会死的!”
“丹晴,”曲云筝却道,“出去之后别再做坏事了,外头的那番天地容不得作恶之人,此处困你三百年,你也该当明悟到了什么。”
丹晴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恼怒道:“去你妈的!老娘如何作为同你有什么关系?!曲云筝你少他妈装好人!外头那些人未必就干净!”
曲云筝说:“我的师弟们在上面,请你别伤害他们。”
从方才的交手足以让她看出实力的悬殊,她在离惘的面前没有胜算。但是……仅有一颗血珠都能够压制住丹晴,足以见得它的威力有多大,若是被反之利用则会对修仙界带来不可估量的大祸。
就算她不一定能拦得下离惘,但是至少拖延时间,等长老们被文大豆传音后赶到或是凌潇洒赶回来。
血珠,不能落到离惘手上!
曲云筝置之生死于度外,既然作出了决定那便必是要去有所行动,纸鹤探得一处血气深重,随后被血气绞碎,她便没有再管丹晴各种不重样的怒骂,握住剑便赶向那边。
——“何为修仙求道?”
——“论长生,守道义,坚本心,明义礼。”
——“你是何人?”
——“道合宗弟子,曲云筝。”
那年磕头拜师之言不曾敢忘,她曲云筝非是圣人,仅仅只是坚本心。
世人本该守望相助;
世上本该岁守安宁。
“——曲、云、筝!!!”
一声炸开在耳边,楚知禅睁开了眼。
梦中昏昏沉沉,光怪陆离,她醒了之后便有些头昏脑胀,坐起身时更辨不得时候。
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此感未消她又偏头闷咳了几声。
看向窗外,序无殿因为压着层层禁制而瞧不出天色如何。
楚知禅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点她死时候的画面。
到桌前坐下,那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向来挑剔的她却是不嫌弃了,一边浅抿几口茶一边瞧着窗外的天色发呆。
她曾经猜测她在同化她,但是现在随着记忆的一角被不断掀起,那些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当中便又让她否定掉了这个想法。
她没有在同化她。
正如同世上不会存在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应该会有这般如此相像的人,道合宗的楚知禅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零零一,”楚知禅低声问,“你一直不把评分系统放出来的原因是什么?还有‘谢白衣’又是为什么会出现?”
你是不敢给我看,还是不能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