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在瞒着我什么吗?”
谢白衣的那些问题问出来,楚知禅偏头看向他。
对此她倒是不感到什么意外。聪明如谢白衣,血毒的事情便瞒不过他,后面她总将沈献灵与修魔与他扯在一起,“谢白衣”又反常地出现,那么明显的不对劲之处自然是会让他发觉的。
或许在这之前的更早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他只是不问。
楚知禅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反问:“你觉得我在瞒着你什么?”她问完那一句,又在谢白衣开口之前危险地眯了眯眸子,伸手抓住谢白衣的衣襟一把将他拽下身来:“谢白衣,你敢怀疑我?”
谢白衣:“……”
你急什么?
谢白衣低眸瞧了一会她的眸子,顺从地低下头去爽亲了她一下:“我错了。”
楚知禅:“……?”
瞧见她愣了一下,谢白衣拉下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随后握在手中,偏头看向旁边:“先出去,这里不安全。”
她身上的伤可不止是苏扶所说的“后患”那么简单了,他们得先出去,赶紧解决完序无殿的事情然后回道合宗找竹沥,竹沥会好好为她看伤的。
楚知禅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看了片刻谢白衣,然后屈指弹出一记灵力,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地灵的脑袋。
地灵:“?”
地灵揪了把头上的草叶又揉了揉脑袋,然后原地蹦了一下,一脚踏在了谢白衣的靴子上。
谢白衣;“……”
谢白衣把它丢回储物袋里边了。
老实待着吧你。
因为有禅珠散落成一圈起了屏障,所以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血气的存在。
直到楚知禅抬手虚虚张握,四面禅珠悬浮腾空升起,随后散落的禅珠一颗一颗地收回串在她的手腕上自成一圈,最后那点青光收拢殆尽,绛青色的流苏搭在她的袖口,那血气才扑面而来。
谢白衣挡在楚知禅的面前,禅心剑应念飞出,剑气撕裂血气,分毫都没有沾到他们的身上。
忽然,他们听见了极轻的一点声息。
谢白衣和楚知禅对视一眼:“它在这儿?”
那团有灵智的血气在这儿?
“管它在不在,”楚知禅一如既往的自负口吻,“往前走,凭它也想让我畏缩地困在此地?呵,不可能!”
谢白衣偏头看了她两眼,然后有模有样地跟着“嗯”了一声说:“不可能。”
“走了,”谢白衣说,“遇见了打便是了。”
楚知禅往前走,虽说谢白衣渡过来灵力助她调息,但是胸口的阵痛未消,不时还是会疼痛几下让她滞一下呼吸。她舒出一口气来,很想阴暗爬行或者直接换一具身体。
后面有灵力源源不断地贴着她的手腕绕来,她顿了一下。
行吧,算这爷有良心。
禅心剑的剑气杀气腾腾,周遭浮动的血气被逼退皆不敢近他们的身,直到往前看见星点光源,心想那儿大概就是出口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当然是出意外了。
禅心召出握在手中挽剑一斩将那团扑来的血气一斩为二,楚知禅在手中化出笛子,低眸将笛抵到唇边,“呜呜”的笛声萦绕,变作无形的音乐声流,淌于四面!
血气被斩散后再度聚起,但忘归笛声让它缓了一瞬的动作,谢白衣提剑再度出手,身后楚知禅二指夹着一张符,解开禁制便将符射出!
“太虚生无形,一念起万,符阵,束乾坤——!”
黄符随着咒语的念出在半途中瞬息间分出数道一模一样的黄符,与谢白衣的剑气同行,分别急速旋转着绕在血气四周,随后符成阵,符火轰燃烧起!
楚知禅说:“趁现在出去。”
谢白衣手势变幻极快地落下几道符阵障碍,然后收了剑,跟在楚知禅的后头快步向着洞口的那点光源跑去。
眼前豁然开朗。
——但并不是洞穴之外。
楚知禅顿了下脚步,眼前虽然有光芒,但是那是因为头顶有一团上下浮动的红色气雾,颜色比血天更重,而周遭被映亮,入目是那岩石岩壁以及一些用石头做成的床或椅子。
没比刚才那情况好多少,甚至毫不夸张地来说,更坏了。
还不如不跑。
“……”
楚知禅没有轻举妄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大相就是那有灵智的血气了,而她的禅息虽然能够克制,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那个最容易被发现且视作目标的活靶子。
楚知禅连灵力都没用,低声说:“将剑气借我。”
谢白衣:“?”
谢白衣偏头就看见她压住禅珠上的青光的模样,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当即将剑气绕于她周身。
然而……
“晚了晚了,我都发现你了你再藏也没用了。”
那苍老低沉的声音传来时,谢白衣瞬间侧步上前将楚知禅挡在身后,一剑就这么斩了出去。
然而那血气庞大得很,也并非是什么小角色,只见它忽然一张,仿佛张开了什么血盆大口一般就直接将剑气给吞掉了。
它“嘻嘻”一笑,那声音又从老人变作了娇滴滴的少女:“真讨厌~怎么刚一见面就打人家呢~你们真——”
楚知禅轻拔了一下禅珠,就那一声,半扇青光刃掠空斩出!那血气将声一收,这回对上青光刃倒是不敢吞了,便拖着那血气的尾巴躲开。就在那一刹那又闻剑气斩出几道,化作气吞山河的巨兽,咆哮着向它扑来!
被前后夹击的血气:“……”
.
“颜师兄。”
四面都是荒芜嶙峋的怪石,被那血天染出仿佛举世荒凉末世之感。
颜言足下一停,偏头看向万剑:“看来你也听见了。”
此时万剑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在血天中尤为明显,遮天玉的气息没了遮掩便紫绕在她的周身,连带着沾染上了颜言的衣袍衣角,一路走来那血气都没有来侵扰。
万剑点了点头,刚才听见的那一声实在是太过于渺小,甚至辨别不出是从哪一个方向传来的,只是听上去……似乎是一声巨兽的咆哮。
“当时除你我外还有苏师兄他们在场,或许他们也被牵扯进来了,”颜言说,“我们留心四周,兴许能够碰上他们。”
万剑没有意见,她想到另一个可能,但看看颜言,到底是没有说。
作为玉灵,她的存在与否自然是由遮天天决定的,她可以在血天里抱有希望,但是倘若外面的周同光使用了遮天玉,她照样活不下来。
还是别说出来了。
万剑心想,本来只是同行一场,颜言能有意帮她,她已经觉得足够了。
.
打过一场之后,这个更坏的洞穴内有点一片狼藉。
没能打赢那团血气楚知禅一点也不意外,她伸手拉住谢白衣,意外的是这团血气的性情——它并不想同任何人动手,只想和谐地一块坐下来喝喝茶(这里当然没有茶)聊聊天。
据血气所说,它年纪大了,所以上了年纪就不爱打打杀杀了。
它说它叫灵殃,它自己取的名字,客气点可以叫它粥粥。
楚知禅:我合理怀疑你的小名是偷的人家周殿主一家的姓生氏改的。
灵殃说:“咱不打架,咱不打架,吾好久没见过人了,咱来聊聊天嘛。”它说话时声音不停变幻,男女老少皆有。
从某种意义来说它现在足够把谢白衣和楚知禅都给绑了然后变着花样折磨,毕竟他们打不过它。
而它的这几句话以及放任楚知禅他们还能够好好站着的态度,和示好差不多。
但是楚知禅冷笑一声:“你控制我们的神智,现在还想同我们聊聊?”ran灵殃听后一愣,那团血气都在因为它的纳闷而翻滚了几下:“吾何时控制你们了?吾是血气,若是真要谈控制的话那大概是把你们给吃掉,成为吾的一部分。”它说到这里把自己给说明白了,“哦对,吾不会控制,吾只会吃掉你们,成为你为们,所以吾何时控制你们了?”
闻此话,楚知禅和谢白衣都是一顿。
不是血气干的?
谢白衣沉吟片刻,随后道:“我跟着你赶到禁制旁边,只瞧见那裂口中的眼珠在不停转动,到后面失去意识,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我已经被控制住了。”
楚知禅眯了眯眼,纵使她现在分明是处于劣势,但她那盛气凌人的姿态分毫未减,看着灵殃,质问道:“真的不是你?”
灵殃莫名其妙地道:“你就那么想吾把你们给吃掉?”
楚知禅:“血天当中的眼珠是怎么回事?”
灵殃:“什么眼珠?”
谢白衣皱眉:“那不是你的?”
灵殃更莫名其妙了:“你觉得吾像是有眼珠的样子吗?”
谢白衣和楚知禅:“……”
就那一团无形的气,的确不像是会长眼睛的样子。
但是……在这自天之中唯一有灵智的就是灵殃,此处无生灵,倘若不是它的眼珠那还能够是谁的?
“血天为何会出现裂口?”楚知禅问。
“吾怎么知道。”灵殃答。
“……”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
灵殃仿佛听到了楚知禅的心声一般,它拖着尾巴绕在他们二人身边几圈,然后问:“那些眼珠有几双?”
谢白衣回忆了一下:“数不清。”
灵殃有一会儿没吭声,它似乎是在思索一般地绕着洞穴转了好几圈,最后悬浮在那石床上,忽然问他们:“你们可知何为血天?”
楚知禅雷厉风行惯了,压根没那个耐心陪它玩“你问我答”的游戏:“说。”
灵殃:“你这人真不客气。”
楚知禅冷笑一声:“怎么,你也通了人情。”
灵殃很骄傲一般地说:“那当然!”
楚知禅看着它:“区区血气,何来人情?”
“那你们藏起来的、丢弃的情去哪里了呢?”
灵殃说:“血孽去无可去,便将这世间的天染红,大概就是你们口中所称的‘血海’,那里存着你们所有人、所有好的血孽,已经化不开了。而生灵皆有十情八苦寻常情,表面一套背面一套,那藏在暗面的便是被抛弃的情。”
楚知禅听它说完,只觉荒诞:“你的意思是,血天是我们的那被抛弃的情给染红的?”
简直是荒谬至极。
灵殃却反问:“为何不可?”
楚知禅道:“无凭无据,空口妄言。”
灵殃“嘻嘻”地笑了两声,声音变成楚知禅的:“是不是吾在妄言,你难道忘记了你们刚才所说的‘控制’?要知道,人是被十情八苦寻常情控制的……”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几扇青光斩杀气腾腾地斩向它!
楚知禅戾气地抬眼:“我的声音是你能够模仿的?”
侵犯版权!我要告你!
谢白衣跟着甩了几张符。
灵殃:“……”
你俩真的过分了昂。
灵殃将那些攻击统统躲开,再一晃,声音又变回了那男女老少不断变幻的声音:“人既受十情八苦寻常情控制,那你们将自己排斥,那一个‘自己’自然就会生出所怨,它活在暗处,满心杀机,既如此,又如何不能染血天?”
灵殃:“你们自己无可否认,最能祸害这个世间的便是你们人族,能造出此般血天来倒也不足为奇吧?你不信,你不过是不愿去信,毕竟你的寻常情不全,这边埋一些,那边藏一些,小娃娃,你即将不能算作是人。”
“……”
见楚知禅他们都不吭声,灵殃就又说:“所以你们明白了吗?血天并非是我,而是你们。吾并非是吾,而是你们——你们才是血天的根本,所以你们无法消你它的存在,你们封印所困,它仍旧会扩张.。”
“你们说血天开眼?那只能说是你们做了什么事情,影响到它了。”
“……”
须臾的静默。
谢白衣将视线落到楚知禅的身上,耳畔是那一句“你即将不能算作是人”,指尖蜷起,他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触之冰凉。
楚知禅没看谢白衣,她盯着灵殃,半晌后只说:“所以你不伤我们,还同我们说这些的缘由是什么?灵殃,你想做什么?”
灵殃兀自反问:“吾想做什么呢?”
灵殃张了一下血气,徐徐地绕了一下,然后说:“吾说了,既然吾是你们,那凭何你们为人,吾却只能困在此地被视作祸害?”它笑了几声,声音陡厉,“皆是情,凭何吾就要被你们抛弃?!”
“——你既不想当人,那便将身体给吾!!!”
铺天的血气伴着极重的杀气卷来,席卷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