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灵最近失宠了。
它虽然是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十分简单的生物,但它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它的主人最近都不搭理它了。
不,重点不是它在乎主人对它的态度。
而是它想趁机去找那个香香的人族的机会没了。
又一次被无情地丢在屋里头,地灵爬上窗户,边晒月亮边往外头看,就见那见色忘地灵的主人在练剑,旁边的石桌那儿,香香的人族在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他练剑,不时指出一二点不对之处。
一看就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于是地灵往窗户上一倒,装死去了。
剑破开风,绕势回转再出一剑。
楚知禅觉得自己脑子有坑。
放着好好的觉不睡,非得出来看谢白衣练剑,有言说长姐(师姐也是姐)如母,良师(教他就算是他老师)如父,要不干脆谢白衣跟她磕头认爹得了,吃力不讨好。
等谢白衣收了剑,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微眯着眸子,犯困的模样。
“……”谢白衣走过去,“回去了。”
楚知禅却问:“不想过团圆节?”
她看出他眉间的浅浅的抗拒。
谢白衣顿了一下,然后顺着往下说:“没有。”
在谢家时也只见过他们人来人往的欢闹,而他只能跪在外边,不跪就是要被打断腿的下场。所以团圆节于他而言,没有期待,没有温情,有的只是更多的工作,以及跪得发青、僵硬酸痛的双膝。
所以他的下意识反应是抗拒。
看见谢白衣的神情,楚知禅就知道他又想到谢家那堆破事了。
于是她指尖点了下桌面,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扯过:“凡事都有第一次,既没有,那你陪我就是了。剑练得不错,明日记得去寻魏师兄再过两招。”
谢白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起那时满手鲜血的模样。
“……楚知禅。”
楚知禅:“说。”
谢白衣在心里做足了建设,但开口时又是几番犹豫,他张了张口,无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我……我的从前不堪,非是什么好人。”
楚知禅的指尖一停。
真意外。
谢白衣这是要同她敞开心扉?
看见楚知禅停了动作时,谢白衣的心都悬起来了。
他忽然有些无措地想要找到话来补救,但发现那话说出去之后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倒显得欲盖弥彰。
正乱着呢,手腕上缠来断青丝,将他一把拉了过去。
“慌什么?”楚知禅抬眼看他,眉梢捎着轻蔑:“那又如何?是非曲折,善恶好坏,只有我能给你下定义,其余的任旁人如何看。”
“未必见得世人眼中的恶便是恶,善便是善了。”她说。
他们未曾设身处地,未曾亲身经历,自然不懂得谢白衣的挣扎,那般生活想来换作是旁人也无非是那两个选择:一是苟延残喘;二是死。
谢白衣便只能杀了。
他不想死,那就旁人死。
“……";
谢白衣半晌都没有吭声,他瞧着楚知禅眸底的神色,耳旁是她的话语以及自己似乎在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没有人同他说过这般话。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
“楚知禅。”他低声喊她。
楚知禅:我在等任务进度。
零零一:【……】
宿主,您真煞风景。
【亲他。】
【宿主,上!摁着他往死里亲!!】
楚知禅:“……”
你到底在激动什么?!
还有,真要是有这事头一个开屏蔽的不照样是你吗?!
楚知禅在心里疯狂对零零一唾弃,但当发觉谢白衣的靠近时她又不再搭理它了,才刚回个神,谢白衣就已经亲上来了。
他吻得很轻,一手扶在桌上一手探入她的发间。
他想,她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一样。
同他所厌恶的那些人不一样。
大概是失了寻常情,每回谢白衣亲上来的时候,都发现在一开始楚知禅的反应都是有些迟钝的,与平日里所见时不同,半点强势没沾不说,甚至是有些呆。
他睁眼,都能瞧见她怔了一下的神情,睫毛微颤。
“师姐……”他抚了一下她的发,声色已经染上哑色,“闭眼。”
他忽然有些禁不住。
“别看我。”他说。
但是当楚知禅真不看他时他又忽然较着劲,一改方才的轻柔,舌尖探入她的唇齿间便攻略城池。一直到后面退开时看见她气息不稳,眼尾都有些染着绯色,他才在她的眼尾亲了一下,这才满意。
“去歇息吧。”谢白衣将她那被自己揉得有些乱的发丝拨开。
楚知禅看了他一眼,觉得不妙,好像被谢白衣占上风了。于是她拽了一把人家的衣襟把人拉下起来,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才松开。
“行了,歇着去吧。”楚知禅收回手,施施然回屋去了。
谢白衣:“……”
这回歇不了一点。
他瞧了一眼只顾拱火的楚知禅的背影,忽然感受到了她的绝情。
【谢白衣……应宿主要求,已关闭数值变化提醒;已关闭任务发放……任务发放无法关闭,请宿主放弃幻想。】
【嘻嘻~】
楚知禅:“……”
滚一边儿去吧,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坑货。
言掌门在背着他徒弟准备偷偷偷喝酒。
他徒弟在背着言掌门准备偷偷偷酒喝。
于是他俩在酒窑时里撞上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师父,”魏撼心慢吞吞地问,“你在干啥呢?”
“逆徒,”言掌门也慢吞吞地问:“你在干啥呢?”
他俩再次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开口。
“这酒思念我了。”
“……”
酒:臭不要脸的师徒俩。
臭不要脸的师徒俩在沉默中对峙片刻,随后言掌门一个箭步冲上去:“先到先得!你比我来的晚你不许喝酒!”说着他就已经从那一堆酒中捞起一坛自己之前藏的,然后拔腿就跑!
魏撼心就瞅着他那一坛酒呢,当即拦了上去:“我先看见它的!师父你别跑!那酒显然跟我看对眼了!”
“呸,臭不要脸!你偷酒,你不敬酒!”
“呦嗬!那酒留着明天赏月的,你不敬月亮!”
“逆徒!”
“啊巴啊巴啊巴……”
“……”
闹了一通,最后他俩被看守酒窑的弟子忍无可忍地踹出去了。
魏撼心瞧见他,还不忘把那弟子放酒窑的酒给顺了一坛。
那弟子:“……大师兄!”
魏撼心飞一样地逃跑:“回头还你,回头还你!”
“鬼才信你!”
“嘿嘿~”
玉镜阁,顾名思义就知道是个赏月的好地方,魏撼心拎着酒过来,言掌门就已经坐在那开喝了。
魏撼心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都怪你,我被阿诺记仇了。”
“嘿,”言掌门白了他一眼,“要点脸吧你。”
魏撼心:“丢掉,不要了。那玩意儿没用,还重得慌。”
言掌门跟他对视一眼,然后击了个掌:“言之有理,哦耶。”
打开酒坛,浓郁的酒香就散开来,魏撼心饮下几口,抹了下嘴角,看见那掩在云雾中的月亮,底下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山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我看今夜十四的月亮就挺圆润的,像个胖姑娘。”魏撼心说着笑了笑,“师父,又想师娘了?”
言掌门从善如流地接过话,“想当年……”
接下来言掌门就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从他与夫人的相遇、相识、相知到相爱的故事一路往下讲。
这段长长的事迹魏撼心已经听了不下三十遍,但他面上没有半分无奈之色,更没有不耐,他就着师父的话浅啜几口酒,多数在安静,偶尔配合着笑笑,应和上几句话。
赏月思故人嘛,自然也会思亡人。
唉,自己的师父自己宠着吧。
不过说到后面言掌门的声音就低了下去,他神色间似乎很无奈地笑了笑:“……哎,早知道会那般,我就不去十界方天啦。”
魏撼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乖昂师父,咱不哭。”
言掌门白了他一眼:“一边儿去,”他笑骂,“逆徒。”
魏撼心没回嘴。
他师娘跟楚师妹一样,是空灵根。那年师父想要去十界方天找洗灵草,师娘也跟着去了,这一去呢,就是师娘为了救师父跌下湮灭崖,寻不着踪迹了。从那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有那修行逐利之心了。
魏撼心忽然叹了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啊!”
被他吓一跳的言掌门:“……”
言掌门又给他来了一脚:“没文化就别硬装。”
“徒儿啊,”踹完人,言掌门转开了话题,“想家吗?”
魏撼心:“这不待着呢吗?”
言掌门眨眨眼,也乐呵呵地笑了。
又赏了一会儿月,魏撼心问:“师父,真要我跟着楚师妹他们走啊?虽然咱这儿离序无殿不远吧,但是我怕你生活不能自理啊。”
言掌门张口。
魏撼心:“而且你唠叨那一堆,估计除了我以外没人乐意听了,等到时候我回来了,你不得憋死?”
言掌门:“……”
“美得你,”言掌门说,“阿诺他们那几个,抓哪一个过来都比你听话,你心……”
他说一半忽然没声了,魏撼心纳闷:“干嘛了?”
言掌门看向身后,站起来的同时一把捞起魏撼心:“血气宫那些个不成气候的魔修,闹到自地盘上来了!”
“能干嘛?走,去干他们啊!”
言掌门和魏撼心从玉镜阁下来,清云派弟子已经全部出来了。他们将剑握在手中,个个警戒,来去匆匆地去开启了护山大阵。
“有人受伤了吗?”言掌门来下来便问。
那弟子摇头:“师父放心,只蹿进来几个修为低的魔修,并没有伤到人,剩下的魔修都被……”
“轰——!”
什么巨物撞到护山大阵上,余威之大让整个清云派都晃了晃,魏撼心抬头看去,随后骂了一句:“那些魔修疯了吧!”
那撞上护山大阵的不是什么,正是以身体血祭的魔修!
血气连结形成一个庞然巨物,遮蔽天上之月,挥掌,再度拍向大阵!在它的面前,似乎整个清云派都显得微小!
稽米花站在那巨物头顶,高举双臂:“破开这个结界!没有人能拦我们!”
整座山都在微颤,言掌门看出不对之势,护山大阵已经要撑不住了!他当机立断:“撼心!带师弟们下山!”
“带个屁啊!”魏撼心拔剑,“打都没打呢就逃跑?我才不会丢下清云派!”
言掌门张口要说什么,又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三宫主的手中握着一块什么东西,高高举起:“魔神大人助我——!!”那东西上爆发出血气,助着那庞然大物再涨一丈!
言掌门高喝:“抱元、守位,起清云剑阵!”
清云剑阵起,剑气横扫,逼退那血兽几分!
稽米花眯眼看着他们,冷笑一声,忽然从手中翻出一把刀来抵在脖子上,狠狠地将自己的喉咙割开,他双目充血:“血祭……请召,以血肉为……祭品,请魔神大人,助我得登大道!”
血液泼洒,他手中的刀落下,身体僵了片刻之后“咔”的一声动了下脑袋再抬头时,眸子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摸到断开的喉管后竟然还能笑了两声,说出话来:“忠心的蠢狗。”言罢他脚下涌出无尽的血气,被血兽吸纳入体!
“这地方不错,地方高,”他饶有兴致地说,“攻下来,就是你们血气宫的新地方了。”
血兽再落一掌,张开巨口,听得“咔嚓”两声,护山大阵瞬间碎开!
掀起的气流无差别地逼退众人,“稽米花”笑了两声后屈膝坐到血兽的头上:“小的们,杀。”
那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从血兽的身侧,掠出数不尽的魔修!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