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一声,谢白衣抬头,将面前拦他的魔修尽数逼退后就往魏撼心那边赶。
禅心剑上的禁制不断解开,饕餮一声巨吼伴剑气杀出,将斩向魏撼心他们的招数尽数震碎,同时将离得近躲避不及的那几个魔修,或伤或杀地逼退数步!
谢白衣看了阿诺一眼,他自己受的伤多了大概也懂了些伤势,阿诺救不回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以符落阵眼,起了个阵,看魏撼心那架势估计是一时片刻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他看向那些魔修,血气欲缠上他的衣袍,却被他身上无形存在着的气息压下。
“魏撼心,”谢白衣在动手之前说,“记得站起来报仇。”
魔修们相视一眼:“杀!”
血一直从阿诺的口中呛出,仿佛要将那衣襟尽数染红。
“阿诺、阿诺……”魏撼心伸手想去捂住他的伤口,但又想去替他抹掉唇上的血,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那一直往外渗的血似乎染红了他的眼,一片赤色,他声线细微地颤抖,“你犯什么蠢,谁让你救我了!”
阿诺面上的血色一分一分地消失,他张了张口,骂他:“蠢……货,不救你难道让我看你受伤吗?……大师兄,师父没教过我们……袖手旁观……”
魏撼心咬牙:“我……我还欠你一坛酒,不许死!你他妈不要酒了吗?!”
“酒啊……”阿诺忽然笑了笑,他也吸入了血气,瞳孔渐渐放大涣散,声音轻得风都能吹开,“要啊,你记得……还,所以给我活下去……你那么欠揍,死掉多丢脸……脸啊……”
“……大师兄,不许死。”
师父教过他们那么多,唯独没教过他们弃门派而逃与旁观同门受难,清云之训,志如青云,心如清云。
一片混乱,耳中尽是那惨嚎之声。
言掌门摇摇晃晃地被弟子们从那废墟中挖出来,已经满脸是血,他勉强睁眼,血从额头上往下淌,糊住了他的视线,一片血红。他看见血气弥漫的门派,平日里没个正型的徒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却无一人弃门派而逃。
血气宫得一魔修大能所助,今日铁了心要灭了清云派。
言掌门苦笑了一下:“看来把你们这些家伙教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连逃跑都不会。
“师父,”旁边的弟子搀扶着他,自己也是一身伤,“师父你带大师兄他们走,我们来给你们断后!”
“哪有这个理?”言掌门拍了一下他的肩,“作师父的哪能先走?徒儿啊……师父得守着清云派啊,你们这些小辈,未来的路还比我长得多……”
那弟子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肩上被拍的地方散开灵力。随后看见言掌门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他整个人在原地消失不见。
传送符。
身边那几个弟子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言掌门要做什么,“师——”
几道传送符飞出,那几人瞬间消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清云派的根基,在于你们而不在于门派,”言掌门喘息几口气缓过动来,仿佛喃喃自语,“我都跑到山上和这孩子们摆烂了,竟然还能被你们揪着灭门……”
但他也并非是没有半分防备,他在清云派下留了一个阵。
“阴阳为生,道生是囚,”言掌门的周身浮动起灵力,顺着他的脚底下蔓延而出。他轻声念咒,每念一字,他身上就开始不知从何处渗血,染上衣袍,他双手起势,“行风化无行,清云湮杀阵——”
“起阵!!!”
灵力渗入地下埋着的阵法中,杀阵气息从地下蜂拥而出!
一时之间杀气肃肃,魔修们意欲逃,却见一剑破土而出,当头一斩便分为二,血溅阶前!
神情漫不经心的离惘这才变了变神色。
“以身祭阵?”离惘眯眼,喃喃道,“杀阵最高一道湮杀阵啊,这一阵放出,不仅活不成,看来你清云派也不想留了——”话音未落,掌风夺来他迅速翻身避开两步站稳,看清是楚知禅后,又挑了挑眉,“还能起来啊,我还低估你了。”
楚知禅手上缠住断青丝将伤势隔绝,她冷眼抬眸:“你杀不光清云之人,你挫不折他人傲骨!”言罢,禅珠化作青光绕于她的身侧,她将脸上血迹抹去,足下轻掠,点地便出掌再度攻向离惘!
她掌风强劲,风过留势,离惘接下几招后被那禅息拂了袖角,与血气相克,压了他一瞬的动作。身后忽而冲上来一人,携剑意当头斩下,接过楚知禅的攻势后便横剑而出!
——是言掌门!
以二敌一才勉强打成平手,剑风不断斩来,离惘被伤到脸后眯了眯眼挥出一掌将楚知禅击退,正欲再上,这时一线墨色的剑芒当空掠来,杀气极重地袭向他!
离惘侧身躲开,身后又是言掌门的剑。
谢白衣与魏撼心从侧而出,将剑一指,上前相助言掌门!
楚知禅后退几步才站稳,看了一眼断青丝,已经被她手上的血浸红了,她再看了一眼谢白衣那头,轻声命令:“去!”
断青丝吸食契主的血瞬间飞出,似利箭破风之势袭向离惘!
离惘被三人缠身,又见一白线掠来袭向他,他震退那三人的剑势翻掌以血气凝结成剑,缠住那断青丝,再一施剑意,断青丝瞬间纷场断开!
“都挺团结,”离惘的视线从那三人身上掠过,“果然只有人才会这般愚蠢的舍己为人!”言罢,他忽然一转攻势,身形一晃错开那三人,反向落于一旁的楚知禅出剑!
“楚知禅,闪开!”
侧面斩来一道剑气阻了几分离惘的攻势,但他依旧势不可挡。楚知禅需退半步在足下轻踏,升起青光屏障的那一刻将符全部祭出,符火炸开焚烧不绝,淹没离惘与她的身形。
谢白衣掠剑上前,见火光中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伸手将楚知禅拉到身后,再会意出剑,“锵”的一声便接住离惘的剑。
离惘身上几处烧伤,盯了两眼禅心剑后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你。”
谢白衣不同他废话,一剑被接,他向前便再出一剑!
同时,谢白衣的耳中传来楚知禅对他的传音:“缠住他半刻钟,言掌门要撑不住了,半刻钟后,便带他们下山。”
谢白衣心下一沉,手中的剑又重了几分剑势。
楚知禅几乎是强弩之末,她重重地喘息着,见谢白衣渐渐落于下风就干脆以灵力沾血,画出血符几张,并起二指绕出一圈,朝前一划,血符便掠去:“引血作符——乙火,焚秽去!”
谢白衣趁机撤剑,伸手去扶住了楚知禅,沾了满手的手血。
楚知禅垂手变出忘归笛:“动手。”
沾了禅息的血符伤害巨大,离惘一时不慎,被斩下一臂,他只是神识附身并不能感觉到痛,看见配合着上前来动手的两人,不悦地眯起眼:“我说你们这些相互帮助的人最烦了。”
“师父!”
言掌门以剑撑地,呕出一口血来。他抓住魏撼心的手,开口时声音嘶哑:“撼心,带师弟们下山,不可再留。”
魏撼心明白祭阵的后果,压着喉间的哽咽:“我宁可同他同归于尽!绝对不会丢下你和清云派!”
“蠢小子。”言掌门知道楚知禅他们那头正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他不能拖延太久,湮杀阵还差最后一道——祭身为阵。
他对魏撼心说:“那是最蠢的法子,平时骂你蠢,你还真蠢了?听着,清云派不怕魔修如何,你们才是清云派的根本,我已将几位师弟送下山,记得去找他们。你是大师兄,你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魏撼心想说什么。
“撼心,”言掌门轻轻地笑了笑,“乖徒儿,别怕,记得保护好师弟们。师父没了师娘之后,这一辈子的念想就在你们身上了,别让师父失望。”
他忽然拔高音量:“楚师侄,拜托你了!此番恩情来世必还!”
在言掌门话音刚落时,就以他为中心炸开灵力气流,楚知禅和谢白衣压下离惘一招后没有分毫犹豫便撤身离开,在经过言掌门身边时,楚知禅听见他轻声说:“多谢。”
楚知禅没有停步,谢白衣带起魏撼心,她寻到慕长帆他们,攒着最后的一丝灵力破开血气,将白绸一卷,突出重围!
离惘正欲上前追去,身前却拦上来一人,聚起剑意朝他当头斩下!离惘退开半步,看清是言掌门后轻轻地嗤了一声。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握着血气剑轻轻点了两下,“不杀你,难平我心头的气啊,本来那样好的一出戏呢。”话音未落他身形便似闪电般掠向前,快得让人压根看不清他的动作如何,只能见他身形一闪,又出现在言掌门的身后,剑尖滴下黏稠的血。
什么东西“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几圈到离惘的脚边,他拂了拂手指那东西就作血雾炸开。
没了头颅的尸体就此倒下,鲜血汩汩流出。
杀阵彻底被催动,将离惘的身形彻底掩埋,等到他破开阵之后再想去把人追回来,早就连影子都不剩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然成为了废墟的清云派,明白言掌门此举为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知道清云派在劫难逃,便宁愿毁了清云派也不愿意让他们这些魔修占领了。
离惘无趣地“啧”了一声,神识抽离,稽米花不成人样的尸体就倒在那废墟当中。
一片死寂。
楚知禅身受重伤又灵力不支,纵使有心却也带着那一堆人跑不了多远。白绸一晃.众人乱七八糟地往下摔去时,谢白衣立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向身自己,借着禅心剑往上带了一下,勉强落地。
而其余人反应得及时,御起剑便缓了往下落的趋势,并没有摔得一个四面朝天的惨样。
慕长帆站稳后便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向楚知禅跌跌撞撞地跑来:“师姐!”
他一跑,文大豆他们也就跟着跑过来了。
唯有魏撼心,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回不过神来。
楚知禅被谢白衣扶着,虽说离开了濯清山却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完全安全了,她声音极轻:“别光站着……走。”
谢白衣明白她的意思,手搭在她的背上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看见慕长帆他们还在一旁傻站着,冷声道:“愣着做什么?等魔修他们追上来吗?继续走,难道还等着师姐给你们带路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
“他们在这儿!——杀!!!”
楚知禅:“……”
谢白衣,我迟早把你的乌鸦嘴给扯下来。
都说了你们这些主角,别他妈乱开口了!!!
比乌鸦嘴还灵!!
楚知禅他们正欲还击,耳旁炸开一声无比熟悉的:
“七师姐!!!”
伴随着那一声而来的,是那瞬间闪耀一方的七彩圣光。
楚知禅回头看见云宫主带着一众弟子,身旁是苏扶他们匆匆赶来。
云宫主看见追来的魔修,当即携弟子一同出招退敌!
楚知禅:妈妈,我得救了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楚知禅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你们来早一点是会死是吗?!
楚知禅一晕,瞬间吓坏了谢白衣,他将人半扶半抱地接在怀中,她身上哪哪都是血,让他落手都有些无措。
苏扶快步上前来,挥出灵光几道护住楚知禅的心脉,扣住她手腕一探便沉了脸色,翻出几颗固元的丹药喂给她。
“走,”苏扶说,“伤及心脉,耽搁不得。”
颜言将手在袖中一掏,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什么东西,往天上一抛后瞬间变幻放大成为一艘云舟,悬浮于半空中。
他们几人当中伤得最重的莫过于楚知禅,离惘当时可谓是专门揪着她来打。其余人也或轻或重地受了伤,都被识得一点药道的颜言给喊去疗伤了,而苏扶那头,只顾着为楚知禅疗伤,
将楚知禅放于床上,谢白衣便听见沈献灵说:“师兄你也受伤了!”
谢白衣没顾自己身上的伤:“我没事。”
苏扶看了他一眼之后给他几颗丹药,倒没说什么。
楚知禅身上内外伤兼有,那身道袍都被染成血衣了。谢白衣看见她阖目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垂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成拳,从心头翻涌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与杀意。
血气宫的人……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听见那剑鸣一声时,苏扶: “……”
苏扶头疼:“小师妹,把你十二师兄给带出去。”
沈献灵点头:“哦,好。”
谢白衣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克制不住,他低眸,将地灵拎出来放到床边,不用沈献灵多说什么就埋头出去了。
苏扶松了一口气,细细地去探楚知禅的伤。
离惘出手虽然留招,却也并非是寻常修士所能够接下的,那一掌震伤心脉与肺腑,才刚好没几天又添上新伤,还一次比一次重,往后是势必会留下病根的了。虽说无关修行,却也定然不好受。
苏扶越探,面色就越沉。
地灵扒着床边担忧地看了一会儿楚知禅,然后碰了碰她的禅珠,发现那上边的气息微弱后,忽然从床上跳下去往外跑。
苏扶没管它,他既修药道,其灵力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疗伤。
他正给楚知禅渡过去灵力,没一会儿就见地灵跑回来,怀里抱着一样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的腿靴子,他低头看去:“怎么——”
看清地灵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后,他的话戛然而止。
是六生令。
“六生今……”苏扶看见六生令上头有丝丝气息绕向楚知禅手腕上的禅珠,他顷刻之间就明白了什么,“佛生花?”
六瓣佛生花,只绽了一瓣,上面的气息与禅珠上的趋于相同,并且苏扶能感觉得到它也在助着他的灵力,为楚知禅疗伤。
苏扶当机立断,拿过六生令放到了楚知禅的手中,那六生令却虚晃一下,化作一抹灵气,顺着楚知禅的口,钻入她的体内。
苏扶:“?”
苏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