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
——《三国志?蜀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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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的好意,布,心领了。”
纵然有万般的不舍,但吕布还是在老妇人讶异的目光中,坚定的,将那双带给他温暖的布鞋,以最轻柔的动作,除下。
双手捧着那双不过几两重的布鞋,吕布却不敢直视那老妇人的目光。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当然不知道,吕布是什么意思。
她更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竟然是来杀她独子的凶神。
“快穿上,快穿上!”
老妇人胡乱的摆着手,满脸的焦急的样子,看得吕布不由一阵阵心乱。
两世为人,吕布当然看得出,这老妇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
可正是这样,早就打定了主意,非杀刘备不可的吕布,才无法接受这老妇人的好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杀了人家独子,还要若无其事的,穿人家母亲一针一线,给儿子做的鞋。
吕布,做不到。
这一世,吕布要的,是快意恩仇,可不是恩将仇报!
真要心安理得的穿了这鞋,再面不改色的去杀刘备,那与上一世的自己,何异?
所以,这鞋呐,万万穿不得!
“你这娃娃,怎地如此不知好赖呦!”
老妇人好说歹说,就是劝不动吕布,不由大急,便刻意找了个由头:“你都穿过了,又叫我家备儿,如何再穿?”
说完,老妇人怕话糙,伤了吕布面子,又按着吕布捧鞋的手,好声好气劝道:“再说了,这鞋又不值几个钱,送你了,送你了!”
“既如此……”
听到老妇人提以钱字,吕布心中一动,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铜钱,足足有百十枚五铢钱。
“这鞋,便算是布,买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
老妇人提钱,不过是随口找的托辞,哪是真的想要钱。
她见吕布当真了,还取出上百枚铜钱来,顿时慌了手脚,连声道:“快收起来,收起来!”
她是过的清贫,也的确是织布贩履,但一双布鞋收人家百枚铜钱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更何况,在她想来,眼前这英武少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能找上门来,还能准确叫出刘备的名字,那定是相熟之人。
收钱,那就更不合适了!
“不收钱,这鞋,便不能要!”
吕布一手执鞋,一手执钱,态度很是坚决。
“鞋穿上,钱,不能收!”
老妇人双手后背,态度亦是很坚决。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灯火昏暗,一老,一少,为了一双布鞋,各不相让。
“要么收钱,要么收鞋!”
“不收,不收,都不收!”
……
突然间,吕布觉得很是荒唐。
明明是为了杀刘备而来,可如今却与刘备老母,为了一双布鞋,争个不休。
可笑!
实在是,可笑啊……
可是,细细想来,又真的,可笑么?
吕布两世为人,什么样的鞋没穿过!
他上一世,最得意时,官至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与王允共掌朝政,可谓是全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别说是区区一双粗布鞋了,便是金丝玉缕所织就的鞋,他也不是没穿过。
可即便是如此,吕布扪心自问,要说哪双鞋让他穿的最舒服,还得是手上这双,不起眼的粗布鞋。
虽然这双鞋,并不是为他吕布所织。
但不知为何,这双用料普通至极的粗布鞋,就是要比他穿过的任何一双,都要来得舒坦,与温暖。
若不是身上只剩有这百十枚五株钱,按吕布的气量,定会是不管带了多少钱,他都愿意拿出来,给这位让他感受到什么是温暖的老妇人。
倾其所有!
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倾其所有!
有时候,一个男人,待一个女人如何,不是简单的,看他给她多少钱。
而是应该先看,他有多少钱,然后再看,他给她多少钱。
同样是一百枚铜钱,一种,是倾其所有,一种,是九牛一毛。
两者之间,自然不是同日而语。
但很可惜,吕布愿意倾其所有,可这老妇人,却是不愿多收。
“罢了……”
实在是拗不过,老妇人只能无奈的叹道:“三枚大钱,足矣!”
从吕布的大手中,轻轻捡出三枚五铢钱,老妇人将剩下的钱推回,然后又软磨硬泡的,盯着吕布将鞋穿上,这才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小布啊,你稍坐,我去给你盛碗热汤来暖暖身!”
之前的交谈中,听到吕布自称布,老妇人也不细究,直接以小布相称。
以她的年岁,称一句小布,倒也不算是倚老卖老。
“……”
怔怔的,望着转身去了灶膛,点火烧柴,忙的不亦乐乎的老妇人,吕布有些出神。
但很快,理智告诉他。
他,该走了。
吕布自认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可他却担心,再待下去,他杀刘备的心,真的会有所动摇。
所以,就在老妇人忙忙碌碌之际,吕布,不告而别了。
待老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来到空无一人的前堂时,不由的大吃一惊。
那个英武的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的小布,早就无影无踪。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却多了一大串黄澄澄的五铢钱,而那串钱的绳子,很好认,是坚韧的牛皮所制。
“这孩子……”
望着黑洞洞的门外,老妇人叹了口气,她知道,以她的脚力,无论如何,是追不上那身高腿长的小布的。
放下汤碗,老妇人等了许久,这才起身,步履蹒跚的,要去关门。
“咦?”
老妇人目光一凝,盯着屋外的一物,惊呼出声。
鞋!
就是穿在小布脚上的,那双粗布鞋!
可是……
这双鞋,她不是明明,收过钱了么?
她下意识的往怀里一摸,硬邦邦的,那三枚五株钱,分明还在!
稀奇!
还有这等怪事?
明明付过了钱,却又无端端的,将鞋落在了门口,哪有这等的怪事!
还有,不是都说好了,只要三枚钱么?
屋里那上百枚五铢钱,又是怎么回事?
怪人!
怪事!
思来想去,老妇人只能把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全都归结到自己那个游学在外的独子身上。
“小布,想来,定是备儿的,相熟之人……”
仔细的,收好那双粗布鞋,老妇人自言自语。
“待下次见到他,定不能再让他赤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