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谋也。
——《三十六计?十三》
—————————————————————————————————
“启禀将军,敌军已退出十里之外!”
一名斥候单膝跪地,语气中,透着克制不住兴奋。
“知道了。”
卢植面不改色,淡淡道:“再多探出三十里,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喏!”
斥候领命,掀帐而出。
待斥候离去,卢植将帐内一众亲卫全都赶出,独自一人,枯坐帐中。
“饵,已投下……就看张角,会不会……上钩了……”
此时的卢植,满脸的患得患失,哪还有半分,人前的从容,与笃定。
他,这是以身为饵!
那……
张角……
真的会,如卢植所愿么?
……
与此同时,黄巾军中军大营,张角帐内,数十位黄巾军将领,济济一堂。
“将军,都探听清楚了!”
一名神情剽悍,眼神犀利的黄巾军渠帅,恭声禀告:“汉军营中高呼的,的确是固守待援!”
此言一出,张角还未发话,帐中已然是一片大哗!
“固守待援?他们……竟有援军?”
“援军?哼!不足为惧!”
“不可大意!”
“怕什么,在援军到前,直接将卢植小儿拿下!”
“不错,卢植小儿名不符实,破他大营,易如反掌!”
……
“闭嘴,听天公将军怎么说!”
最先发话的渠帅,显然有足够的威信,只一言,便让大帐里,鸦雀无声。
是哩!
天公将军,还没发话哩!
“他们的援军,是西凉董卓。”
张角缓缓扫视满帐的部将,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渠帅身上。
此人,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什么?是董卓?”
“西凉铁骑?!!”
“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咱们还是……另谋他处吧……”
……
济济一堂的黄巾军将帅,在听到卢植的援军,竟是纵横西北无敌手,赫赫有名的西凉铁骑时,哪还有之前的嚣张跋扈!
甚至,最不堪者,竟还动起了溜之大吉的念头。
哎……
乌合之众,终究是,乌合之众矣……
就在张角感慨手下之人,皆是不堪大用的乌合之众时,有一人,却让他刮目相看。
“都闭嘴!”
那神情剽悍的渠帅,先是一声厉喝,喝止住了满帐的杂音,然后一抱拳一躬身,冲张角大声请命。
“管亥不才,愿替天公将军分忧!”
“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早就知道援军是谁,也早就有了腹稿的张角,不动声色,微一抬手示意。
“是!”
管亥起身,目光炯炯,大声道:“正所谓奔袭千里者,必蹶上将军,西凉距此地,何止千里,西凉铁骑再勇猛,长途奔袭之下必然人疲马乏!”
管亥稍作停顿,待抬头望见张角正面带鼓励,不禁信心满满,接着道:“而我军以逸待劳,只需准备周全,便可让那董卓损兵折将,讨不到半分好去!”
管亥的这一番话,不仅让张角暗暗点头,更是让其他的黄巾军将帅,信心大涨。
“此言,甚是在理!”
“不错,以逸待劳!”
“就是,怕他个卵!”
……
“将军,末将所虑,不是董卓来援,而是……董卓不来!”
管亥目光炯炯,更是语出惊人。
“什么?”
“不来?”
“怎会不来?”
……
方才还被援军是董卓率领的西凉铁骑,而吓得胆战心惊的黄巾军将帅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说下去!”
听了管亥这语出惊人的话,张角不惊反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董卓,是援军!”
管亥一指西边,再一指东边,说道:“董卓来援,要救的……是卢植……”
在场诸将,皆是屏息凝神,定定的,望着侃侃而谈的廖化。
迎着满帐的目光,管亥终于揭晓了谜底。
“所以,我军在击破董卓的西凉援军之前,得留着卢植!”
最后,管亥得意的,露出了狞笑。
“好!”
这一次,不等黄巾诸将反应过来,张角已经一拍桌案,大声叫好。
管亥听到张角的叫好声,连忙躬身,收敛起之前的睥睨状。
张角见管亥颇识进退,更是大喜。
“卢植所行,乃是固守待援之计,那咱们,便将计就计,来一招,围点打援!”
既然管亥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张角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围点打援!”
管亥闻言,浑身一震。
他本以为自己的想法,定能一鸣惊人,却未想到,自己啰嗦了这么多,还比不上张角的四个字,来的精辟。
天公将军,真乃神人也。
管亥心悦诚服的望向张角,却见对方,也正笑吟吟的,回望着自己。
“将军圣明,亥,远不及也!”
“你也不必太过自谦。”
张角很是满意管亥的态度,有心抬举一番,于是道:“接下来的战事,便交由你来指挥!”
“将军?”
管亥先是一喜,但马上道:“末将惶恐,还望将军三思!”
“不必多虑!”
张角当然明白管亥在惶恐什么,于是冲着满帐诸将面色一板,冷喝道:“你们听好,如有不服管亥将令者,斩!”
“喏!”
“喏!”
“喏!”
……
“管亥此人,你怎么看?”
待帐中诸将皆离开后,张角突然发问。
“有韬略,有胆气,只不过……”
一名面白无须,样貌颇有些俊秀的男子,从张角身后的屏风后,挪着无声的步子,悄悄走了出来。
“我又不是刘宏,不必有那么多顾忌!”
“是,师尊!”
俊俏男子一躬身,习惯性的佝偻起了腰。
“你呀……”
张角见了俊俏男子下意识的举止,叹了口气,惋惜道:“这些年,倒是苦了你……”
“不……不辛苦……”
俊俏男子连忙摆手,郑重道:“若非师尊救我,丰,七年前,便随全家上下一百零三人,被刘宏那昏君砍了脑袋,苟活至今,还有望看到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哪敢说辛苦两字!”
“罢了!”
张角摇摇头,说回了正事:“管亥此人,可堪大用否?”
“此人什么都好,唯有一点……”
俊俏男子稍一斟酌,说道:“来路不明!”
“你是说……”
张角闻言,眉头微皱。
良久之后,张角一挥手,幽幽道:“那……再看看吧……”
“是,师尊。”
俊俏男子一躬身,轻挪小碎步,又悄无声息的,隐没于那屏风后。
……
十日后,汉军中军大帐。
“七路大军,扼守要道,张角……这是要……”
卢植怔怔的,盯着广宗地形图,已经好多天了。
虽然这些天里,黄巾军每日早、中、晚,都会发动一次象征性的骚扰,但是,却连一次大规模的进攻,都没有。
一开始,黄巾军反常的举动,正中打着固守待援主意的卢植下怀。
可是,随着与援军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卢植心中的不安,也愈发的强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待卢植,将斥候送回的黄巾军兵力布署,一一画在广宗地形图上后,他心中的不安,直接化为了惊恐!
“不好!张角这奸贼,是要……围点打援!!!!!”
一脸惊恐的卢植,拍案而起,大声惊呼:“来人,快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