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素闻天下同疾阉官诛杀忠良,及其在事,虽行无道,而犹忍性矫情,擢用群士。乃任吏部尚书汉阳周珌、侍中汝南伍琼、尚书郑公业、长史何颙等。
——《后汉书?董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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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塞外,已如火炉。
并州城外十里亭,蝉鸣声,撕开了暑气。
凯旋而归的队伍里,满载的胡笳、骨雕在烈日下泛着油光,三百名鲜卑女子的银脚链,叮当作响。
队伍最前方的吕布,突然勒马。
他眯起眼,望见了十里亭外,那株歪脖子柳树下,一抹松绿衣襟,正随着酒壶晃荡。
“兄长破敌三千里,弟,为兄长贺!”
郭嘉一仰头,饮尽了壶中最后一滴残酒,衣带勾着柳枝,晃晃悠悠的直起身。
汗湿的蜀锦,紧贴胸膛,分明是奔波了月余的狼狈。
明明是一身华服的佳公子,偏被他走成了章台浪子的步调。
“偷跑出来的?”
吕布示意张辽率军先回,他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了两步,来到本应该还在襄阳求学的义弟面前。
“水镜山庄的篱笆,可比鲜卑人的骑兵,要好对付多……”
酒气冲天的郭嘉,醉眼惺忪,笑嘻嘻说话间,突然一下就瞄见了,队伍中的那些鲜卑女俘虏。
“瞧瞧这蜜色肌肤,若用襄阳新制的螺子黛来画眉……啧啧啧……”
话音未落,他的袖中,竟还真的抖出了一个,嵌贝胭脂盒。
昂首阔步,急着归家的并州军中,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与宛若天神下凡的主帅相比,这个素未谋面,却指引着他们连胜一十三仗,打的鲜卑人至少十年之内,再无力南顾的神机军师,显然更容易产生亲近的情绪。
“某有一弟,神机妙算,颇喜女色。”
当吕布对义弟郭嘉的评价,不知怎的,流传于并州军中后,并州军规中,就增加了一条。
俘获异族少女,美女者,可功比斩首。
那三百鲜卑美少女,便是并州军上下,对指引他们战无不胜的神机军师,最好的馈赠。
“莫看了,都是你的。”
吕布单手,将郭嘉拎了回来,突然发问:“你的马呢?”
“换酒了。”
郭嘉顺势,半倚着吕布的铠甲,冰凉的玄铁激得他轻颤。
“就在半日前,白沙谷往东三十里那家野店……”
“你这小子……”
吕布被气笑了,他送郭嘉的那匹照夜玉狮子,乃是大宛名种,可一点也不输于他自己的胭脂火龙马。
“哦,对了!”
郭嘉一拍脑门,摇摇晃晃走到亭边小溪,赤脚踩碎浮萍,拎出浸在溪水里的一只陶坛,笑得恣意,洒脱。
";小弟盗来了水镜先生的寒玉杯!";
酒液倾入一只天青色瓷盏,竟凝起了薄薄的白霜。
";烈日炎炎喝冰醪,闲来卧看胡姬舞,这日子,真真是赛过活神仙呐!";
吕布眼神一凝,心有所感。
“盗?你这次出来,是不准备回去了?”
“不回去了!”
郭嘉摇头,抱怨道:“老师不知怎的,像是中了邪,非要小弟认一个汉室宗亲为主!还说此人宅心仁厚,乃是匡扶汉室的最佳人选……”
“汉室宗亲?宅心仁厚?……”
吕布闻言一怔,一个双耳垂肩,手可过膝的瘦高身影,瞬间就浮现在眼前。
“刘备?”
“咦?”
郭嘉闻言大惊,问道:“怎地大哥也知道此人?莫非这人,真是有过人之处?”
“刘备……不是跟着刘虞,去了蜀中么,怎会出现在襄阳?”
吕布不答反问,一种隐隐不妙的情绪,油然而生。
“刘备如今是益州长史,去襄阳,是代表益州与荆州共商攻守联盟的。刘虞、刘表、刘备,都是汉室宗亲,联盟之事,十有八九会成。”
“益州长史……荆益联盟……”
吕布被这些严重与上一世记忆相悖的信息,给震了一下。
再结合如今已是五月,而原本四月末,便会出现在王允府中的貂蝉,仍是杳无音信。
吕布的心,突然很慌。
以前完全没在意,此刻一细想,却是毛骨悚然!
这一世,与上一世相比,已经改变的太多,太多……
桃园结义,黄巾之乱,洛阳宫变……
吕布,以及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么,貂蝉……
还会出现么?
这一刻的吕布,很迷茫,很无助。
重活一回,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与貂蝉再续前缘。
他所做的所有努力,平定黄巾之乱也好,组建自己军队也罢,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悲剧重演。
可到头来,突然发现,因为改变了太多的历史轨迹,可能会错失此生最重要的人!
这,如何能让吕布接受?
一种痛彻心扉的懊悔,笼罩了这个天下无双的男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改变。
认贼作父也好!
三家姓奴也罢!
至少,还有她……
吕布突然之间的情绪转变,自然瞒不过郭嘉的双眼。
“大哥,出了何事?”
郭嘉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神色肃穆,他知道,能让吕布如此失态的事,一定小不了。
“奉孝,某……能信你么……”
……
洛阳,西凉军中军大帐。
“文和,明日大朝会,真要便宜了那些个穷酸腐儒么?”
袒胸露乳的董卓,不屑的望着桌案上,那一大摞名册,完全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失了官身,这些人,的确是穷酸腐儒。”
贾诩低着头,眯着眼睛,仔细检查着名册与职位是否有出错,耐心道:“可一旦重新得了官身,这些人呐,就是主公最好的爪牙!把他们弄回朝堂,是为了与袁隗他们狗咬狗!”
“哼!咱家有西凉铁骑在手,何需这些连刀都拿不稳的废物当爪牙!”
董卓的话,让贾诩放下了手中的名册,郑重其事道:“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主公呐,想治国,靠刀子是不行的,得靠笔!”
“知道啦!知道啦……”
董卓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贾诩此类的劝诫。
道理,他懂。
可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发牢骚。
“直娘贼,咱家好不容易抢来的好处,自家人还没轮上,就要白白便宜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