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漾从昨晚醉酒后一直睡到今天下午六点,醉酒的后果就是深度睡眠导致不知道几时半晌,醒过来时整个人完全是木的。
她蹲在柜子前收拾抽屉,听见输密码的声音,起身走过去,刚对上门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的皮肤更加白皙,男人怔了几秒,大步跨进来,脚底生风,一把将她裹到胸前,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含着她的唇瓣一寸寸的舔舐,用手摸上她的下巴,男人喉咙里溢出粗重的喘息声,欲味十足。
“张嘴。”
“回应我,你主动点。”他语气焦急。
他舌尖往里深入,倪清漾睁着眼睛,笨拙不知所措的回应着,呆呆的张开唇,身后门还敞着,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女孩伸出手推了推他,“门没关……”
岑朝被她气笑了,停下继续吻她的欲望,转身过去关门,倪清漾问他去哪里了。
岑朝说:“就一位朋友。”
“你不认识。”
“那你怎么了,怎么一进来就——”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岑朝垂着眼看她,眼底浮上一层笑意,“就想亲亲你。”
“在一起久了,亲也不让了?”
“没有,就还挺突然的。”
他凑近扶上她的后脑勺,脑袋往下压继续去亲她,撬开齿关,勾着她舌头亲吻,一边亲,一边将人往卧室里带。
亲的情意深重时,他弄痛了她的脸,倪清漾嘶了一声。
岑朝连忙松开她,“我走的时候给你写了便条,你没有看见吗?”
“看到了,可我觉得有点痛。”
她指的是,岑朝让她拿鸡蛋敷脸这件事。
岑朝弹了下她脑门,“这样就不痛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
大概过了五分钟,岑朝回到卧室,他手里拿着瓷碗,里面装着几个白胖的鸡蛋。
岑朝轻轻的把鸡蛋揉在她脸上,小姑娘痛的皱眉,“我尽量轻一些,放松。”
“岑朝,我昨晚喝太多了,是不是又做过分的事了?”
他说没。
过了会儿,岑朝开口:“倪清漾,要不你和我私奔?”
从他口中听到私奔两字,倪清漾心脏震颤。
“私奔?”
倪清漾被这串信息轰炸的大脑成了废墟,缓了一会儿,倪清漾勾唇笑了,全当他在说胡话,“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挑起唇,笑的玩味,“你不愿意吗?”
女孩抬起手掐了下他的脸,“你以为你是生在古代吗,还要私奔,难不成你要偷户口本跟我结婚呀。”
岑朝把鸡蛋放回碗里,搁置在一边,他笑了笑,“我就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她开口就是但是二字,吓得岑朝伸手捂住她嘴,“闭嘴,不想听。”
女孩见他这副受惊的模样实在是滑稽,笑着拿开他的手,“我想说的是,但是这样会不会让我有一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岑朝看着她笑了。
过了会儿,男人敛起唇角笑意,口吻认真了几分,“跟你开玩笑的。”
“当然不会偷户口本。”
他看向倪清漾,目光真诚。
“因为你是我要下聘礼明媒正娶的老婆。”
倪清漾的脸烧了起来,害羞地偏开头,“就你会说。”
她害羞的时候就会变得扭捏,他盯着面前脸红的女孩子好几秒,眼睛一眨不不眨的看着她,倪清漾问他怎么一直盯着她。
他说我宝宝怎么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女孩被夸漂亮就开心,她眼睛睁大了一圈,瞳仁漆黑又清透,“真的吗,不过确实也有人夸过我漂亮,可能是真的长开了吧。”
“嗯。”他嗓音低低的,“我以前就觉得你漂亮,但你总是不信,现在别人说了就信了?”
倪清漾尴尬的笑了笑。
“但是我一点没长高呀。”她哀叹道:“反倒是你,感觉又高了。”
“没有,还是九二。”
她震惊的眼珠瞪的圆滚滚的,女孩仰起头,“可我才一米六五不到。”
他笑了,“小宝宝不是一直说自己有一米六五嘛?”
女孩撇了撇嘴,“就没有嘛。”
“我好烦你啊。”她说。
岑朝笑着,“你又烦我啦?”
倪清漾在其他女孩那里算不上矮的,可到岑朝这里却显的小鸟依人,赛雅以前说过,娇妻不过肩,她应该算娇妻吧。
刚刚到他肩膀。
“饿不饿?”
她点点头,“我想吃草莓慕斯蛋糕。”
“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她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你做可以吗?”
“蛋糕没尝试过,可以学,但是样子可能会丑一点。”
“那我就给你差评。”
岑朝勾了勾唇,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表示惩戒,小姑娘张嘴要呼气,他亲了上去,松了手,起身将倪清漾从床上抱起,亲不够似的索吻,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他按着她脖颈接吻,两人亲的忘乎所以。
他边亲边诉说苦水,“小金主每天都拿身份压我,你说说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给差评的地方?”
倪清漾被他亲的痒,缩着脖子往后退,又被他扣回来,然后男人的手开始作祟。
“粘人,差评。”
“让我饿肚子,差评。”
“乱摸我,差评。”
“每天都想不正经的事,差评。”
她捂住男人的手,一连串的投掷了四个差评,给面前男人气笑了。
岑朝眼底含笑,桃花眼半眯半睁,柔情似水,又带着勾人的调情意味,他盯了女孩几秒,开口说了句话。
倪清漾转身就往下跑。
“宝宝是不是可以怀小宝宝了?”
看她受到惊吓的模样岑朝开怀大笑,把人拽回来抱住,他仰头亲着倪清漾,笑着,声音含糊,“我还不舍得你受苦。”
他亲着不放人,倪清漾被缠的烦了,开始推他。
“我饿了,岑朝。”
“亲一会儿就去给你做蛋糕。”
“不要。”
“你自己数数,数到三百。”
倪清漾:“……”
正当两人亲的忘我的时候,一声指纹解锁的声音打乱了两人的节奏,倪清漾慌张地在他身上下去,却也没有快过门打开的时间。
岑朝迅速起身,短暂地慌乱后,往前挪了一步挡在女孩的面前,面前的男人神色极度不悦,锐利的鹰眼透着无法消散的愠怒,就连旁边的女人,也是同样的面色阴沉。
当倪清漾站在他身边时,岑朝伸出手握住了她,丝毫不曾躲闪,没有因为长辈的压迫而退缩,明着面的宣示主权。
“爸——”
男人冷笑一声,“原来你知道你还有父母,我以为你当我死了。”
他没再理会岑朝而是看向倪清漾,他甚至懒于打量,目光一闪而过,薄唇轻言,“我想跟他谈一些家务事,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听着吗?”
倪清漾顿时感到无助,慌乱爬上心口,她抬头看了眼,眼底的求助一览无余,可她又不想岑朝为难,准备抽出手,没想到他攥的更紧。
岑朝勾唇笑了,脸上多了些玩味,不再像刚才那样严肃紧张,“你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您儿媳妇面说的。”
岑崇山显然被他气到了,“岑朝啊岑朝,你真是好样的,好啊,既然你不嫌丢人,那我就直说。”
男人走到沙发上坐着,卷起袖口,点了一支烟,他吞了一口,吐出烟雾,然后看向岑朝,“你去找司徒云知了?”
“嗯。”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爸,你早该想到这一天的,如果您不闲着没事乱点鸳鸯谱,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hata在一旁小声劝道:“朝朝,你跟爸爸讲话尊重一些。”
“尊重?”岑崇山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从高中开始,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他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尊重。”
话里话外在点谁,不言而喻。
“你在网络上随意回应,不顾及身份,我先不跟你计较,你们厮混同居,爆出这么条丑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岑朝抬起眼看着他,语气冷硬,“你能不能说话放尊重点?”
“你跟我讲尊重,你他妈给人家拼命的时候你尊重过你父母吗,你他妈差点死在手术室里知道吗,你跟我讲尊重,岑朝,你最不尊重的就是你父母,养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为一个外人拼命!你他妈跟我讲尊重!”
岑崇山猛地站起来,红着眼怒喝。
倪清漾的脑袋像被电击了一样,嗡的一声,炸成一片废墟,恍惚间就回到了那场梦里,就像现在这样,有很多人影漂浮在她眼前,好多人,飘来飘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罪人。
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你为什么活的好好的。
女孩使劲抽出手,转身就走,步子急到连路都看不好,膝盖磕在桌子角上,痛的人直打晃,倪清漾头晕目眩地跑出家门,也听不清他呼唤自己的声音。
关上房门以后,倪清漾顺着门口滑落,他听见房间里面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接连响了好久,两个男人怒吼的声音几乎能掀翻屋顶。
hata废了很大劲给岑崇山拽开,岑朝脸上挂了彩,挨了好几拳,嘴角流着血,脸肿的老高。
“你疯了吧,岑崇山,我们今天怎么说的你忘了?”hata气坏了,提高音调大吼道。
岑崇山气的头脑发昏,口不择言,“结婚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你可以在外边玩,你养着她,藏着她当小三当小四不摆到明面上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想去结婚,你别做梦了。”
hata觉得他话过分了,于是开口训斥,“崇山,你怎么能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岑朝的脸肿着,疼的额角都在跳,他看着面前是被岑崇山杂碎的花瓶,满地的碎片,就跟他现在的状态一样,破碎到无法拼凑,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神色疲惫无奈,他抬眼看向父亲。
“你们口口声声说尊重我,是真的尊重吗?”
“除了这件事,我们哪件事没尊重你?”
“我不是吗?”岑朝反问他。
“除了这件事,我哪件事没听您的?”
“你!”岑崇山话到嘴边被硬生生的堵住。
“以前我年纪小,我没有资格跟您反抗,所以我听您的话我跟她分手,但是我现在到了一定的年纪,可以承担起一定的责任,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还不能选择我爱的人?”
“朝朝——”hata语气担忧,她张了张唇,“爸爸妈妈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妈,我知道您怪我当年不计后果的付出,但我想说的是,爱一个人就是要竭尽全力,尤其是爱一个很好的人,您当初嫁来中国难道就是理智的吗?”
岑朝嗓子越来越哑,呼吸是颤抖的,眼尾一片潮红,他说:“倪清漾很优秀,她很好。”
“她只是没得选。”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衣食无忧的,我甚至以为人都是善良的,直到遇见倪清漾,我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小孩都像我这般有父母疼爱。”
岑朝垂着眼,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句一句慢慢道来,那些阴暗的,不堪的,狼狈的事情诉说出来。
“我说不清楚自己对她的爱起源于哪里,或许只是在楼梯口不经意的对视,我有机会和她做了同桌,看着她从一开始的腼腆到后来每一次的开怀大笑,她不会跟我分享一些负面的情绪,总是一副乐观开朗的模样,这让我以为,她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
岑朝眼眶蓄满泪水,“可她父母离异,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和母爱,她无数次的被家暴,被虐待,导致她关灯睡觉必须要吃安眠药才行。”
“我知道这些事情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一点。”
岑朝嗓音哽咽,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觉得,我要是再不爱她,她就真的没人疼了。”
她也想读书,也想考名牌大学,也想找到一份好工作,也想像自己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她有的选吗?
没有。
他呼吸隐隐颤抖,冰凉的泪珠滚落,嗓音确是无比执着,“爸,这么多年,我放不下的一直是她。”
“所以,如果不是她,我只会是一个人。”
岑父喉咙滚了滚,望向他,眸光低沉:“她对你来说,真的是最合适的吗?岑朝,她连一个像样的学历都没有,就算今天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她会适应跟你一样的生活吗,我们相处的这些人哪一位不是家大业大的,她就算嫁进来,真的能习惯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一个劳改犯的孩子,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
岑朝抽了口气,心脏阵阵发颤,“她融入不到我们这个圈子里来,我可以带她走,我们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不一定非得是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也可以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好一生。”
他还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非她不可。
她这么多年来,疼她的人早已离世,黑暗阴郁的世界里只有他,所以这次,岑朝绝对不会再放弃。
窗外的风似乎是有形状的,一卷一卷的刮过,扑到玻璃上又折身返回。
岑父无奈的叹了口气,喉咙哽住。
“爸,妈,我很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可能我真的无法做到等比的回报,如果您能原谅儿子不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你们,如果你们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一定不会再登进家门一步。”
岑朝一条腿后撤一步,手提了一下长裤,扶住膝盖缓缓地屈膝,从左膝跪下到双膝并拢跪地,宽阔的肩膀内扣,低下头颅,一个响头掷地,跪恩父母。
“对不起——”
“儿子不孝。”
hata背身低头哭泣,漂亮的眸子落下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她捂住嘴巴,轻声抽泣。
岑父红了眼眶,低垂着眼看着手背。
这几年,她几乎没再见过岑朝笑起来的模样。
这个臭小子,只有见到那个姑娘才会真的开心。
岑朝离开以后,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岑朝的话依旧在辗转徘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长时间。
hata先一步松了口,她擦干眼泪,走向沙发上的男人,她俯身坐下,抬手扶在他肩膀上,他抬眼,红润的眼眸盈满泪水,女人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
“明明是心疼孩子,非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岑崇山一如既往地死鸭子嘴硬,“我才不心疼。”
“那你哭什么?”
“被他气的。”
“那你作为一个男人被气哭了还挺没出息的。”
岑崇山不再说话了。
“崇山,这些年来你跟儿子吵了多少架了,动不动就骂,你没觉得自己确实变了吗?”
见他沉默不语,hata继续说:“你以前对他没这么高的要求的,就像上次在家里儿子说你变得越来越看重利益了,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是过不去曾经的那个坎儿多一些,还是你想求利益最大化多一些?”
“我——”岑崇山语塞,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因为他确实无法斩钉截铁地告诉面前的女人他是因为不想让岑朝再次受到伤害才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更多地是忌讳倪清漾的家庭背景,学历和身份,也在乎跟司徒家族的关系,好像这些事情考虑之后才会想起曾经那件事。
那件事倒像是个幌子,遮掩他内里的真正欲望。
“崇山,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甚至比儿子还要执着,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在四处兼职,可只要赚一点钱就会给我买礼物,从一支玫瑰到一捧玫瑰,从小的跑车模型到真正的跑车,从小的出租屋到现在的大房子,从我们不断因为创业吵架到我一定要嫁给你并且生下岑朝,那个时候,你满眼都是我,”
“但是现在——”hata笑着摇摇头,不像是失望,倒像是调侃,“我觉得你满眼都是利益。”
“娜塔,我没有。”岑崇山低声解释,他握住女人的手,“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可以吗?”
女人看着他,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其实父子两个人有很多地方相似,只不过岑崇山年长一些,情绪懂的收敛,而岑朝呢情绪外露,伤心难过生气愤怒一眼就能被人识破,但在感情上,父子两个如出一辙,被指责的时候就会变的无助,总是一副害怕被抛弃的模样。
“我又没说你对我不好。”
“我只是觉得,崇山,我们该放手了。”
男人松开她的手,低下头,手掌抵住额头,捏住眉心,他叹了口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张卡,你找时间给他。”
hata听见他说,抬起眼,“嗯?”
“下聘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