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年间,暮春的京城,繁花似锦却暗藏阴霾。
杨崇武早早的来到布庄。
一进店门,他就熟练地将一匹匹布料从货架上搬下,仔细地掸去浮尘,而后有条不紊地摆放整齐。
“崇武,今儿这批新到的绸缎,质地可是上乘,你可得仔细着点。”
布庄老板捋着胡须,神色关切地说道。
“老板放心,我定当用心。”
杨崇武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店门开启,顾客陆续上门。
杨崇武立刻迎上前去,脸上挂着热忱的笑容:“这位爷,您瞧瞧这料子,都是今年的新花样,做身衣裳保准体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展开一匹绸缎,让那细腻的质感在晨光中闪耀。
一上午下来,杨崇武卖出了不少布匹。
作为店里最机灵的伙计,老板对他甚是看重。
“崇武啊,手脚就是麻利,这一上午的生意你可是立了大功。”账房先生笑着夸赞道。
杨崇武挠挠头,露出质朴的笑容:“大家都在为布庄出力,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他很珍惜目前的工作。
老板待他不错,给的薪水也不少。
若是继续做个一年半载,还能存下不少银钱,到时候便能为妻儿多添置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杨崇武便干的更卖力了。
一日晌午,杨崇武在布庄忙碌完,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前往附近的茶馆买茶。
刚踏入茶馆,便听到一阵喧闹声。
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与店小二起了争执。
那男子操着一口京腔嚷道:“怎么着,小爷我还能短了你这几个茶钱不成?”
店小二满脸陪笑,却又面露难色:“三爷,您这都欠了好几回了,小店本小利薄……”
杨崇武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见那男子虽言语跋扈,神色间却似乎并无恶意。
便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给店小二。
“这位兄弟,这茶钱我替他付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那男子听闻,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杨崇武一番。
突然咧嘴笑道:“哟呵,这位兄弟仗义!我胡三谢过了。”
说罢,便拉着杨崇武在一旁的茶桌坐下。
胡三一边喝着茶,一边与杨崇武攀谈起来。
“兄弟在哪儿高就啊?”胡三问道。
杨崇武如实相告。
胡三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布庄做事,辛苦啊!”
“不过兄弟一看就是个实在人,以后定有大出息。不像我,整日瞎混。”
杨崇武被胡三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此后,胡三像是与杨崇武格外投缘。
他时不时在布庄门口等杨崇武下工,带着他去街头品尝各种小吃,或是看杂耍艺人表演。
每次见面,胡三都出手大方。
杨崇武虽心有疑惑,但在胡三热情豪爽的攻势下,渐渐放下了防备,与他越走越近。
殊不知,他正一步步陷入胡三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一日,胡三带着杨崇武来到一处偏僻的四合院。
两人刚踏入屋内,一股奇异的甜腻香味便弥漫开来。
杨崇武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胡三。
胡三神秘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黑色的膏状物。
“崇武,这就是鸦片,世人都道它是恶魔,可在我看来,它却是人间极乐的钥匙。”
说着,胡三熟练地拿起烟枪,挑了一点鸦片膏放在烟锅里。
点燃后深吸一口,脸上随即露出一种陶醉的神情。
“你看,只需这么一口,所有的烦恼忧愁都没了,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到了仙境一般。”
杨崇武面露犹豫之色,连连摆手:“这东西我听闻有害,还是不碰为好。”
胡三却不以为然,继续劝诱道:“兄弟,你这就是见识短了。”
“偶尔尝一尝,能有什么坏处?你每日在布庄辛苦劳累,也该放松放松自己。”
在胡三的再三劝说下,杨崇武的内心开始动摇,终于,他接过了胡三递来的烟枪。
起初,杨崇武只觉得味道刺鼻,吸入后咳嗽不止,并未感受到胡三所说的那种“极乐”。
但胡三在一旁不断地引导他,让他再试一次。
说第一次都是这样,多试几次便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
就这样,杨崇武在胡三的蛊惑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渐渐地,他开始感受到了那种虚幻的快感,身体的疲惫和生活的压力似乎真的在那一瞬间消散了。
从此,他对鸦片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从偶尔吸食到每日必吸,布庄的活计也不再上心,满心只想着那能让他“忘却烦恼”的鸦片膏。
杨崇武从一个机灵的布庄伙计,慢慢变得十分懒惰。
见客人少,杨崇武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脸,走到角落里缩成一团。
“杨崇武!”老板突然高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店里回荡,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这边望来。
杨崇武正坐在角落里,眼神有些恍惚。
听到老板的呼喊,他身子猛地一颤,才回过神来,匆匆起身朝柜台走去。
“你看看你这几日都干的什么活!”
老板怒目圆睁,手指用力地戳着账本,“这账目记得乱七八糟,好几笔账都对不上!”
“还有这些布料,摆放得毫无章法,顾客来挑选的时候找都找不到!”
杨崇武低着头,嗫嚅着:“老板,我……我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
“哼!不舒服?”
老板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心思根本就没在这布庄上!”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做事利落,眼里有活。”
“如今呢?整日无精打采,跟丢了魂儿似的!”
杨崇武默默听着老板骂他。
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思就是集中不起来。
老板的嘴一张一合,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慢慢的,胡三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而杨崇武沉浸在其中,彻底放飞了自我。
最后索性连布庄都不去了。
不去布庄也就没有薪水,他干脆用上了之前为妻儿存的银两。
……
林氏早上起身,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位,眼神中满是忧虑。
自丈夫几日前出门后,便再没了音信。
布庄忙的时候,杨崇武偶尔会宿在那里。
所以林氏通常也不会过问丈夫的事。
即使不归家,她也知道人在布庄里。
可这都好几天了,布庄即使再忙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杨崇武可从来没有这么久没回来过。
况且,林氏觉得丈夫最近有些奇怪。
他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人也清减了不少。
就连脾气也比之前大了很多。
林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决定去布庄问问丈夫的情况。
“老板,请问崇武在吗?他已经几日未归家了,我这心里实在着急。”
老板抬起头,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也没来上工啊!这几日店里正忙,他却不知跑哪去了,真是误事!”
林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身体微微颤抖,险些站立不稳。
小宝扯着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娘,爹爹呢?”
林氏却顾不上回答孩子,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老板,您可知他能去哪?他从未这样过……”
老板摇了摇头,又低头算起账来。
林氏失魂落魄地走出布庄,站在街头,茫然无措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阵子杨崇武没回来,家中米缸都见底了。
若他真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和小宝该何去何从……
林氏到处打听杨崇武的下落。
她逢人便问,却屡屡失望。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位好心的老阿婆叫住了她。
“姑娘,看你这般着急,可是在寻人?”
林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阿婆,我在找我家相公杨崇武,他几日未归,孩子也饿得直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说罢,林氏描述了杨崇武的外貌。
老阿婆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昨日好似在城西边的那个破庙附近见过一个身形模样与你描述相似的人。”
“他当时神色匆匆,往那鸦片馆的方向去了。”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的,你可要小心啊。”
林氏听闻,心中“咯噔”一下。
她虽听闻过鸦片馆的恶名,却怎么也不愿相信丈夫会与这样的地方有所关联。
但此时,为了找到丈夫,她已顾不上许多。
谢过老阿婆后,林氏抱紧小宝,朝着城西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脚步却未曾停歇。
鸦片馆周围弥漫着一股破败腐朽的气息。
林氏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馆内传出阵阵咳嗽声和低沉的交谈声。
林氏抱紧孩子,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昏暗的鸦片馆内,烟雾缭绕,人影晃动。
林氏捂着口鼻,强忍着不适,在各个角落搜寻着。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杨崇武正蜷缩在榻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中的烟枪,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
“崇武!”林氏悲呼一声,冲上前去。
杨崇武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打扰的恼怒。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冷漠,让林氏的心猛地一痛。
小宝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哭起来,伸出小手想要抓住父亲:“爹爹,回家……”
林氏泪如雨下。
看着眼前这个被鸦片吞噬的丈夫,痛心疾首地说:“崇武,跟我回家吧,孩子需要你,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然而,杨崇武却只是别过头去,喃喃道:“你走吧,我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林氏依旧苦苦哀求:“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就忍心让我们娘俩饿死吗?”
小宝见到这个场面也开始哇哇大哭,小手在空中乱挥,拼命往林氏怀里钻。
杨崇武却像着了魔一般,他用力推搡着林氏。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再啰嗦,我就不认你们了!”
林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仍紧紧抱住孩子不松手。
周围那些烟鬼们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沉浸在自己的虚幻世界里。
林氏见软的不行,便提高了声音。
她带着一丝愤怒说道:“你若不跟我走,我就去报官,让官府来治你这个烟鬼!”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杨崇武。
他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林氏的脸上。
林氏的嘴角顿时渗出鲜血,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呆住了。
杨崇武打完后,也愣住了。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但此时的他已经被鸦片完全控制,理智早已丧失殆尽。
林氏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伤心,她抱紧孩子,转身踉跄着跑出了鸦片馆。
京城的上空被一层铅灰色的浓云紧紧笼罩。
日光艰难地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几缕昏黄黯淡的光线,如同久病未愈之人的叹息。
林氏抱着孩子,不知要去哪里。
家里没吃的,丈夫如今又这副模样。
她该怎么办?
司徒半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哎,这鸦片之祸,竟如此涂炭生灵。”
“若还留鸦片在人间,不知还有多少家庭要支离破碎,多少人将陷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可惜,她不能插手历史的大进程。
这场祸难,是世人必须承受的劫数。
不过,她虽不能改变历史,却能改变人,她还能杀人。
杨崇武染上鸦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胡三。
据司徒半梦所知,胡三已经祸害了不少人家。
鸦片生意利润巨大,这个胡三分明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生意可做,但害人的生意却是万万做不得的。
除掉胡三,便是司徒半梦唯一能为百姓做的事。
……
阴云仿若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荒野上空。
狂风肆虐,枯草伏地,天地间一片昏黄惨然。
司徒半梦凌空而立,衣袂在狂风中翻飞,宛如玄夜战神。
她的脸庞冷若冰霜,双眸恰似寒星,闪烁着冰冷彻骨的光芒,俯瞰着下方那罪恶的蝼蚁——胡三。
胡三瘫倒在地,双腿发软,裤裆处早已被失禁的尿液浸湿,散发着阵阵恶臭。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神……神仙饶命啊!”
胡三涕泪横流,拼命磕头,额头在粗糙的地面上磕出一个个血印。
“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求您大发慈悲,饶过我这一回吧!”
司徒半梦冷哼一声,声如冰棱坠地:“你这恶徒,用鸦片戕害生灵,祸乱人间,如今求饶,不嫌太晚?”
说罢,她玉手轻扬,一道幽蓝的神力如灵蛇般窜出,瞬间缠上胡三的右臂。
神力收紧,胡三的右臂肌肉瞬间扭曲,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他的皮肤被撑得薄如纸张,继而“噗”的一声炸开,血肉飞溅,白骨森森。
“啊!”
胡三的惨叫响彻荒野。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残缺不全的右臂,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神仙,我真的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司徒半梦不为所动。
她双手舞动,在空中勾勒出神秘的符文。
刹那间,符文化作无数根尖锐的冰刺,悬于胡三头顶。
冰刺呼啸而下,精准地刺进胡三的身体,从他的肩膀、胸膛、腹部穿出,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每一根冰刺都带出一股鲜血,在胡三的身下汇聚成一片血海,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胡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血沫。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求生的本能仍让他发出微弱的求饶声:“救救我……我不想死……”
司徒半梦的眼神愈发冰冷,她轻启朱唇,吐出一字:“死!”
随即,她周身神力涌动,脚下的土地裂开,涌出滚滚岩浆。
岩浆如汹涌的潮水,迅速将胡三淹没。
胡三的身体在岩浆中瞬间被点燃,皮肉迅速碳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黑烟。
他的惨叫声被岩浆的奔腾声淹没,只留下一双在火焰中舞动的残肢,片刻后,也化为灰烬。
荒野上,一片死寂。
唯有那片被鲜血和岩浆浸染的焦土,见证着胡三的惨烈结局。
一丝灵魂飘荡在空中。
司徒半梦打开瓶盖,那缕魂魄便自觉的钻了进去。
第二日,天朗气清。
林氏总算是回到家中。
她惊喜的发现,家里的米缸满了,厨房里还多了好几块肉。
林氏很是高兴。
这时,有人敲门,林氏急忙打开门来。
竟发现丈夫站在门外。
他看起来依旧消瘦,但眼神却清明了很多。
“娘子,我错了,鸦片我已经戒掉了,以后再不碰那东西。”
林氏喜极而泣,立马扑进了杨崇武的怀中。
“戒了就好,戒了就好。”
只要没有了那毒玩意儿,以后的日子还是能过的。
“对了,夫君。家里的米和肉是你买的吗?”林氏问道。
“什么米和肉?”杨崇武有些不解。
他这不是刚回来吗?还没来得及买东西啊?
“不是你买的?”林氏也懵了。
夫妻二人看着屋里的食材,陷入了沉思。
而司徒半梦此时却躺在屋顶晒太阳。
她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不禁微微一笑。
她用神力抹去了杨崇武的鸦片瘾。
从此以后,他又是那个机灵能干的布庄伙计了。
只是希望,他这次是真的引以为戒,不会再去碰那个东西。
司徒半梦眯眯眼,感觉自己已经休息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前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