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诊室里,灯光惨白。
医生坐在桌前,神色凝重,看着手中的病历。
苏榆坐在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安静地等着。
医生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中的笔不自觉地轻敲桌面,斟酌着开口:“苏榆,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胰腺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 。”
苏榆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猜到了。最近这几个月,身体越来越差,我心里有数。”
医生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平静,接着解释:“胰腺癌的恶化速度很快,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尽快安排治疗,你得有心理准备。”
苏榆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明白,该来的躲不掉。”
医生推了推眼镜,耐心说道:“后续治疗会很辛苦,化疗、放疗,可能会有很多副作用,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苏榆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我会的。”
从医院出来,日光有些晃眼,苏榆却觉得周身被一层寒意包裹。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医生那句“胰腺癌中晚期”。
“死”这个念头,像汹涌的潮水般袭来。
手术费高昂,家里根本无力承担后续治疗,结束生命似乎成了最轻松的解脱方式。
可抬脚走到马路上,一辆车疾驰而过,尖锐的鸣笛声把她拉回现实。
她想到了丈夫,那个总是早出晚归的男人。
他的肩膀扛着生活的重担,要是自己走了,他该多累啊。
往后的日子,他又该如何独自面对。
还有孩子,才上六年级,正是长身体、需要妈妈的时候。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自己怎么舍得缺席他的成长。
孩子笑起来的模样,那软糯的一句“妈妈”,像一把温柔的刀,割碎了她寻死的念头 。
苏榆脚步渐渐慢下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望着天边的晚霞。
“三年吧。”苏榆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这三年,我要好好陪着家人 。”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三年,一家人一起吃饭、散步,孩子一点点长高,丈夫疲惫时能有她递上一杯热茶。
即便生命进入倒计时,她也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爱都留给家人。
*
苏榆回到家,却发现丈夫和孩子都不在。
按理说,孩子应该已经放学了。而丈夫今天似乎也并没有说要加班,他们俩去哪儿了?
苏苏榆有些疑问,不过也没有多想。她疲惫的坐下,喝了点水,便准备起身做些晚餐,迎接他们回来。
十多分钟后,门响了,男人带着小孩嘻嘻哈哈的进了门。
看着父子俩欢天喜地,苏榆捏紧了口袋里的检查单。
她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妈妈,你看,这个小汽车好看吗?”儿子手中拿了一辆崭新的玩具汽车,在苏榆面前晃了晃。
“嗯,这是爸爸买的吗?”苏榆问道。
这辆玩具小汽车看起来做工精致,应该不便宜,难得孩子他爸有这份心。
“不是,是……”
儿子正要开口,却被男人打断,“哦,是我买的,我看儿子喜欢,便给他买了。”
苏榆点了点头,俯下身亲了儿子一口。
“去玩吧。”
男孩高兴的拿着车子跑了,男人也随即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屋中就传来了打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算了,吃完饭再找机会说吧。”苏榆皱着眉,将检查单又塞进了包里。
三个人像往常一样平淡地吃完晚饭,苏榆又去收拾碗筷。
男人依旧把自己关进屋里,儿子也在一边玩着他的新车子。
清理完厨房,苏榆深吸一口气,还是敲了敲房门。
屋内仍有电话的声音,在听到敲门声以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开了门,“……有事吗?”
“我……我有事给你说。”
“什么事?”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
苏榆无奈,只得掏出了检查单。“你看看吧,我的情况不太好。”
男人接过来一看,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居然这么严重?”
他神色有些复杂,最后拉着苏榆走进了屋里。
“老婆,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苏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结果的。”
“老婆,是这样……”男人抿了抿嘴唇。
“你知道我们家条件也不太好,若是治疗的话,恐怕……”
“我明白。”苏榆接话道。
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但是丈夫的话还是让她心头一凉。
听苏榆这么说,男人的神色间有一丝愧疚。
不过转而又笑了起来,“老婆,想开点,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呢!”
“我以前有个同事,也说是癌症,最后没有治疗,却莫名其妙好了。”
“其实有时候啊,不一定要治疗,拖一拖说不定……”
苏榆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去休息了。”
见她这么说,男人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见他扯开嘴角又笑了一下,说道:“好,去睡吧。”
晚上,苏榆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体疼的她蜷缩成一团。
一年前,她跟丈夫分房了,因为丈夫几乎都要加班,回来的比较晚。
他当时说不想太晚回来打扰自己,所以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一分,就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来,他们的夫妻感情越来越淡,淡到像两个住在一起的室友。
苏榆额头间冒着冷汗,她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去敲了敲丈夫的房门。
“老公……我有点儿难受,你……”
女人在这个时候很脆弱,本能的想去找最亲近的人。
可这时,她却听见丈夫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丈夫在打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苏榆这次听的很清楚,确实是女人。
而且女人的声音很嗲,似乎在撒娇。
丈夫的心情很好,苏榆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亲昵的声音跟自己说过话。
他叫那个女人“宝贝儿”。
他还说:“你今天买的车子,儿子很喜欢。”
对方又娇笑了一声:“是吗?那太好了,改天等小冲过生日,我们再约。”
男人:“好啊,我可太想你了。”
小冲就是儿子的名字,苏榆觉得自己的心坠落到了谷底。
原来,那玩具车子是外面的女人买的。
怪不得他们爷俩回来以后居然这么开心。
苏榆依旧很痛,不过她没有再敲门,而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也许,有些事得提前去做,她不想再留在这儿了。
*
司徒半梦在咖啡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罗盘转动起来。
虽然转动的不强,但好歹是有了些反应。
“这是恶灵……还是不是?亦或者是介于两者之间?”
司徒半梦有些疑惑,以往恶灵出现的时候,罗盘的指针都抖动得很厉害,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她有些好奇,打算去一看究竟。
根据指针的方向,她来到了一个小区附近。
这时,她看到一群人都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麻烦请让一下。”
司徒半梦挤到人群中,还是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何事。
“大叔,这里什么情况?”
她笑了笑,朝旁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问道。
大叔随意的往这边瞥了一眼,这一瞥,他顿时愣住了。
这个女人是明星吗?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他没有愣太久,还是回答道:“美女,前面有个女人要跳河,你到我这个角度来看,看的清楚些。”
说完,他还用手指了指方向。
“跳河?”
司徒半梦立刻凑了过去。
这次角度合适,她本来个子也挺高,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站在桥上。
那女人一脸悲怆,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眷恋。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来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家立刻四散开来。
司徒半梦看到警察举着喇叭,对女人做了一阵心理疏导,希望能将她劝下来。
不过,女人似乎很是绝望,不打算再活下去。
只见她一边摇头,一边流泪,身体也往前倾斜而去。
“不好。”司徒半梦目光一沉。
她跳下去了。
在场的人一阵惊呼。
此处水流湍急,警察也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她这样一跳,极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就连打捞起来的可能性也很小。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司徒半梦只得将时间暂停。
所有人,一瞬间都被定住。
“只能这样了。”司徒半梦长叹一声。
她飞身上前,从半空中带走了跳河的女人。
没一会儿,人们终于恢复了过来。
“咦?刚刚那个女人呢?”
“是啊,她不是要跳河吗?已经跳了吗?”
“没有吧,警察都没去救,应该没跳吧!”
“那人呢?”
“不知道啊……”
*
苏榆感觉自己的人生重来了一次。
那天救她的仙女不但替她治好了病,还给了她一个特殊能力。
这个能力很特别,是可以预测未来股市的能力。
苏榆还有些私房钱,她投了一些进去试试手,谁知竟大赚一笔。
苏榆从来没有料到,自己还能靠这个赚钱。
关键她现在健康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她真的很感谢那个仙女,要不是她,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但是,那个仙女还提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她好了以后不可以去跟丈夫儿子见面。
以后他们的人生,与自己无关。
真的无关了吗?
苏榆其实是不舍的。
她不是舍不得那个男人,而是舍不得儿子。
丈夫已经出轨了,就算她如今好了,她也不打算再回去以前的生活。
可是儿子,她真的很思念。
这阵子,司徒半梦让苏榆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居住。
苏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儿子了。
又过了一周后,她实在忍不住,便想着去学校再见他一面。
苏榆站在学校附近,望着校门。
放学铃响,学生们涌出来。
苏榆一眼就看到了儿子,可下一秒,她僵住了。
老公在那,旁边还站着个女人。
儿子跑过去,亲昵地拉住女人的手,三人站一起,像极了一家三口。
苏榆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女人声音传来:“你老婆有消息没?”
男人答:“无所谓,她爱去哪去哪。”
女人又笑着问儿子:“宝宝,妈妈和阿姨,你更喜欢谁呀?”
儿子脆生生地说:“喜欢阿姨,想让阿姨当我妈妈。”
这话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榆心上。
她终于懂了,司徒半梦让她离开,不再和这对父子相见的原因。
原来,这个家早就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不远处,司徒半梦看着这一切,不禁感慨:“傻女人,一定要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了才罢休。”
接着,司徒半梦又将目光投向了苏榆的丈夫。
这个男人的魂魄,正是她要的恶灵。
虽然他没杀人放火,可灵魂肮脏至极。
看来,她是时候出手了……
*
苏榆经此一事以后,总算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告诉男人自己痊愈的事,她只是回去跟男人提了离婚。
男人很意外,不过转瞬间,他似乎还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分外高兴。
儿子听见了,也跑过来问男人:“爸爸,你们离婚以后,你还能再结婚吗?”
男人点点头:“离婚了,自然能再结婚。”
他说话间还看了一眼苏榆,却见苏榆丝毫不在意。
儿子高兴的跳起来,“耶!太好了,这样爸爸就能跟林阿姨在一起了!”
“嘘!”男人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别胡说。”
他又看了看苏榆的神情,谁知苏榆依旧没什么反应,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男人有些狐疑,她不是一向在乎自己吗?怎么如今竟然不管不问?莫非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事?
苏榆仔细看了离婚协议,然后淡然的递给男人,“我看了一下,没有问题。你也看看吧,没有疑问的话就签了吧。”
男人有一家公司,另外还有两处房产,总的来说颇有些钱财。
不过苏榆不稀罕,她什么也不想要。
“你真的什么也不争?”男人问道。
“不争,留给你们,还有那个林阿姨。”苏榆笑了笑。
男人表情讪讪的,不过还是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没钱治病可别来找我啊!”
“你放心,绝不麻烦你。”
苏榆说完,提上包包就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儿子不禁对男人说:“爸爸,我觉得妈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男人也觉得是,苏榆她不是病了吗?怎么看起来反倒更精神了。
而且,她好像真的不在乎他们了……
*
时间过得很快,苏榆已经离婚半年多了。
这半年里,她利用司徒半梦给自己的能力,在股市混的风生水起。
之前的那一点私房钱,很快就变成了一大笔钱。
慢慢的,苏榆又置办了自己的房产,还开了一家店。
反观前夫就过的没那么好了。
他的公司莫名出了问题,资金链也莫名断掉。
正在男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姓林的女人突然跟他提出了分手。
说他现在没有钱,公司也不行了。
她不想跟着他过那种穷困的日子,于是果断离开。
没有了女人,男人有些分身乏术。
他要一边打理岌岌可危的公司,一边还要照顾儿子。
可以前苏榆把家里弄的很好,如今他做起来,却觉得哪儿都不顺手。
儿子不听话,屡次惹他心烦。
有一次,儿子不小心将碗打翻,他忍不住将儿子狠狠打了一顿。
儿子哭的鼻涕横流,大喊着:“我要妈妈,还是妈妈好,她从来不会打我!”
男人心力交瘁,也想到了苏榆。
她的前妻,不知最近怎么样了。以前有她的时候,好像自己从未这般狼狈过……
*
又是半年过去,男人的公司彻底破产。
他开起了出租车来贴补家用。
某天,他在路过那条繁华大街时看到了满面春风的苏榆。
只见她正在参加新店开张的剪彩,整个人看起来优雅精致。
她的旁边,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人。
男人含情脉脉的看着苏榆,两个人看起来相当般配。
“怎么会这样……”男人喃喃自语。
他怎么会过的越来越差,苏榆怎么会反倒好起来了?
她不是病了吗?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她……
男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榆身上,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货车。
只听“嘭”的一声,男人所开的出租车被撞翻了,他被压在车下,渐渐没了气息。
不久以后,他的灵魂飘出,被司徒半梦收入瓶中。
“本可以直接杀你的,但我觉得这样似乎更有趣呢!如何,你后悔吗?”
司徒半梦敲了敲瓶身,嘴角勾起。
瓶子微微晃动,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司徒半梦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径直看向了苏榆那边。
苏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车祸。不过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有些人,注定已经与她无关了。
以后的日子,她要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