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办公室里只剩苏念敲击键盘的声音。
突然,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紧接着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当苏念再次恢复意识,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雕花床榻、木质桌椅,一切都陌生得让她头皮发麻。
她,穿越了。
倒霉的是,她附身到了一个家生奴仆身上,成了靖王府千金的丫鬟。
原主名叫柳意儿,母亲王香容曾是王妃的奶娘。
按说,凭借这层关系,她们在府里该是有些体面的。
早年王妃顾念旧情,对王香容颇多照拂,也让王香容渐渐变得骄纵,在府中作威作福。
苏念只觉头疼欲裂,浑身像被重锤打过般酸痛。
她颤抖着掀开衣服,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狰狞的鞭伤。
交织纵横,触目惊心。
这柳意儿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啊?
作为郡主的贴身丫鬟,又是家生子,不该是这种待遇吧!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这王嬷嬷的女儿命还挺硬的,这都没死。”
“嘘,小声些,王嬷嬷那么凶,被她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王嬷嬷压根儿不疼她这个女儿。”
“你没留意吗?平时王嬷嬷看见柳意儿,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这个女儿就是一副打死也无所谓的模样。”
“真的啊,你说哪有当娘的这样……”
“别说了,柳意儿的房间就在那边,别让她听见。”
苏念在房内,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自己身上的伤竟是原主的亲生母亲所为。
既然自己穿越到了柳意儿身上,那就说明原主已经死了。
她是被亲生母亲打死的,还是另有隐情?
苏念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决定先把这些疑问放下。
她缓缓走到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一看,她不禁开始心疼起原主来。
眼前的少女瘦得皮包骨头,脸颊凹陷,皮肤蜡黄粗糙,毫无血色。
一头干枯的头发毫无光泽地披散着,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然而,少女的眼睛却出奇的大,眼尾微微上扬,像是藏着一弯新月。
睫毛又长又翘 ,小巧精致的鼻子下,是一张没有什么血色但形状优美的嘴唇。
即便面容憔悴,也难掩天生丽质。
苏念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忍不住埋怨起原主的母亲。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把亲生女儿折磨成这般模样?
彼时,苏念耳尖地听到有丫鬟恭敬唤道:“王嬷嬷好。”
她心中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
来不及细想,苏念便立刻翻身回到床上,佯装熟睡。
不多时,王香容那肥胖的身躯便出现在门口。
她走路时脚步极重,每一步都似要把地面踏穿。
伴随着 “咚咚” 声,她径直走到床边。
苏念屏气敛息,感受着王香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突然,头皮一阵剧痛,王香容伸出手,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把揪住苏念的耳朵,狠狠拧了两下。
她扯着嗓子骂道:“死丫头,还在这儿装睡?当我是傻子不成?”
紧接着她又啐了一口,“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想蒙混过去!”
苏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般屈辱?这王香容简直是疯了!
苏念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蹿起,她再也顾不上伪装,一把抓住王香容的头发,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扯下。
“哎哟,哎哟!” 王香容顿时惨叫连连,揪着苏念耳朵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放手,疼死我了……哎哟……”
“下次还敢动手吗?嗯?”
苏念咬着牙,手上仍紧紧拽着王香容的头发,眼中闪烁着怒火,逼问道。
“你这个不孝女……” 王香容还想嘴硬。
“我问你话呢!” 苏念猛地又是一扯,疼得王香容嗷嗷直叫。
“不了,不了,我不动手了,你快……快放开我!” 王香容声音带着哭腔,连连讨饶。
苏念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才松开手,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王香容是柳意儿的娘,可不是她的娘,她教训这恶妇,可算不上什么不孝。
王香容一得到解脱,像只受惊的耗子,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哭喊:“这个杀千刀的丫头,竟然打自己亲娘啊!你们快来评评理!”
“呜呜呜,我不活了……被亲闺女打,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她在院子里撒泼打滚,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很快便引来了一众奴婢小厮围观。
苏念倚在门上,冷眼瞧着这闹剧,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她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王香容的 “精彩表演”,而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别装了,自己是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吗?做出这副可怜相,又有谁会信?”
周围的婢女们听了,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王嬷嬷平日里可凶了,还能怕女儿?她不打骂女儿就谢天谢地了。”
“就是,我们以前可没少看到柳意儿挨打,现在她倒来这儿装可怜,真是好笑。”
过了好一会儿,竟无一人上前搀扶王香容,众人都只是冷冷地看着。
王香容见无人帮衬自己,只得灰溜溜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苏念一眼,撂下狠话:“死丫头,竟敢在我面前张狂,我这就去禀告王妃,让她来好好惩治你!”
说完,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苏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眉头。
忘了这王香容背后还有靠山来着,真是小人得志。
*
不知王香容在王妃面前说了些什么,王妃竟然听信了她的话,罚柳意儿跪搓衣板两个时辰。
苏念只得照做。
王香容她惹得起,可王府的女主人她可惹不起。
搓衣板跪着痛,苏念绷紧了身子,咬牙忍着。
王香容不忘监督,她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还让丫鬟端了瓜子过来。
“慢慢跪,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王香容吃着瓜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她其实也有些不明白,这柳意儿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一直以来逆来顺受,怎么今天反倒像只咬人的兔子。
不过,王香容也没想太多。
柳意儿有了脾气,她压下去就是了,反正也不心疼。
这时,门外有人传话,说福宁郡主驾到。
福宁郡主,名叫楚昭宁,是靖王府唯一的千金,靖王妃的眼珠子,心肝宝贝儿。
据说,当年靖王妃为了生她,差点难产而死。
从此以后,靖王妃没有再生出别的孩子,而靖王身体不好,府里便独留了这么一个女儿。
不过在原主柳意儿的记忆中,这个福宁郡主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
只见楚昭宁带着一众婢女施施然走过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搓衣板上的苏念,眯起眼睛:“好你个柳意儿,我念你受了伤,许你在院中修养,谁知你竟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看来上次我罚你还罚的不够!”
楚昭宁手中拿着鞭子,看着柳意儿的眼神里就像淬了毒。
苏念暗道倒霉。
怎么一穿过来就接连遇上这些恶毒反派,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原主的身体布满了鞭伤,搞不好就是这个郡主打的。
而王香容作为亲娘,不但不心疼她,还跟着别人一起折磨自己女儿。
这都什么狗屁人生啊,搞不好柳意儿就是被这两人合力折腾死的。
楚昭宁的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打在苏念身上。
苏念咬紧了牙关,努力承受着。
目前她是奴婢,打她的是主子,她不能反抗。
忍一时风平浪静。
“郡主啊,狠狠的打她,这个丫头性子越发烈了,就该好好治治!”
王香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楚昭宁的手也下的重,似乎根本就不想柳意儿活命。
“郡主,王妃来了……”
有小丫鬟凑到楚昭宁耳边说了一句。
楚昭宁一惊,立刻丢了手中的鞭子,整理好仪容。
苏念此时已经快被打晕了,这会儿趴在地上压根起不来。
靖王妃走进来,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眉头微皱,“宁儿,又在惩罚意儿了吗?”
楚昭宁闻言,立马小碎步贴过来,挽住靖王妃的手臂。
“母妃,我就是听说她打自己亲娘,我气不过,想替王嬷嬷出口气,所以……”
“那也不可以将人打成这样!”
靖王妃略有些生气的瞪了一眼楚昭宁。
“她纵使不对,小小惩罚一下便罢了。”
“更何况,我已经罚她跪了,此事便可以了了。打成这样,实在是罪过。”
靖王妃看着地上的人儿,有些心疼。
不知怎么的,她从第一次见到柳意儿开始,就挺喜欢这丫头的。
反观自己的女儿,虽是自己亲生,可却总觉得隔着一层。
本来王嬷嬷的家事,她不该插手,但柳意儿实在可怜,靖王妃动了恻隐之心。
“来人啊,将柳意儿抬到本王妃的院子里去,再去请个大夫。”
王香容陪笑着凑过来,“王妃,意儿她身份低微,这事……”
“身份低微也是人命,她不过才十几岁大,伤成这样,本王妃看着心疼。”
说罢,靖王妃便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此处。
*
夜晚,苏念睡在软软的被窝中,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白天已经有大夫给她上过药了,王妃也来看过她好几次。
说实在的,这个靖王妃人真的不错,对自己也是真心好。
只可惜,原主投胎投错了,不然有一个王妃母亲,该是多好的人生。
这时,只听屋外一阵风声,窗户忽的被打开。
冷风猛的灌了进来,吹的苏念一个激灵。
她挣扎着想要去关窗户,却冷不丁发现进来一个人。
还是个女人。
苏念想大叫,却被女人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让苏念直接看呆了。
多美的一张脸啊,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我叫司徒半梦,幸会幸会。”
她松开了捂住苏念嘴巴的那只手,微笑着自我介绍。
“幸会……”
苏念已经忽略了她怎么进的屋子,只呆呆的盯着她的脸看。
“我这里有一个锦囊,里面有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想知道吗?”司徒半梦晃了晃手中的金色小袋子。
“身世秘密?”
苏念喃喃道,原主还有身世秘密?
莫非,原主不是王香容生的?
她默默接过司徒半梦手里的香囊,而后打开。
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颗丹药。
“这药是干嘛的?”苏念抬头问道。
谁知她这一抬头,却发现司徒半梦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女人,好神秘……”
苏念将窗户关好,回到床上坐下,然后拿出了刚刚的那封信。
信中讲了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苏念越看眼睛瞪的越大,仿佛吃了一个惊天大瓜。
*
明月高悬。
楚昭宁正睡得香,却冷不丁被什么东西给惊醒了。
她摸索着下了床,来到门口,却见自己几个小婢女也正在酣睡。
“死奴才,让你们守夜,竟然睡得这么香,看我明天打不死你们……”
楚昭宁愤怒的打算踹婢女几脚,却又因为旁边的声音而停下。
“谁在说话?”楚昭宁问道。
“是我,郡主。”
楚昭宁仔细一看,竟是王香容那张肥胖的脸。
“你怎么来了?”楚昭宁不悦的皱眉,表情略带嫌弃。
王香容并没有因为楚昭宁的嫌弃而退下,反倒是更上前了两步。
“意儿……娘就是想你了,来看你……”
“住嘴,别叫我那个名字!”
楚昭宁怒目圆睁,狠狠瞪了王香容一眼。
“我叫楚昭宁,柳意儿是你生的那个贱蹄子的名字,不是我!”
“可你明明……”王香容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又被楚昭宁打断。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就寝。”
她说话间不禁离王香容远了一些,似乎有意避开她。
王香容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意……郡主,老奴就实话实说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老手,有些心虚的道:“郡主,还请再给老奴一些银子……”
“前阵子我那相好在外头输了不少钱,我那钱给他补上了窟窿。如今我手头也空了,你看……”
听到这里,楚昭宁猛的盯着她。
“原来你是来要钱的?”
“上次给了你那么多,怎么还有脸来要?”
王香容笑道:“这不是只能来找你了吗?毕竟血浓于水,你不能不管我啊……”
楚昭宁气不打一处来。
没错,她的确是王香容生的。
只不过王香容生她的那天,靖王妃也正好生产。
那天王府起火,在慌乱间,王香容心生一计,将自己女儿跟王妃的女儿给换了。
从此,自己的女儿成了郡主,高人一等。
而王妃的女儿却沦为了下人,受尽欺压。
后来有一次,王香容找机会与亲生女儿相认了。
虽然楚昭宁很不想认王香容,但自己身上的一些特征与她说的确实完全符合。
这事若传出去,自己郡主的地位恐怕不保。
因此,楚昭宁只能暗中认了王香容,明面上当着自己的郡主。
可王香容这人在外面竟然还有相好。
她那相好的是个赌徒,还常常找她要钱。
王香容自己那点钱哪里够折腾,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亲女儿身上。
毕竟她如今是郡主,有的是钱。
可钱再多,也经不起王香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啊!
楚昭宁此刻只觉得头疼不已。
她进到房里,随意拿了一个钱袋子。
“给,就这么多了。”
“我每个人的月例也不多,能给你的都给了。若太夸张,我会被发现的。”
王香容掂了掂钱袋子,“郡主,这点儿可不够啊……”
“那你要多少?!”楚昭宁咬牙切齿的道。
“至少还要两个这么多。”王香容还是笑着的,不过那嘴脸却让楚昭宁生厌。
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个娘。
要不是她生的该有多好?
楚昭宁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钱就这些,再多也没了。”
王香容一愣,“这怎么行?这可不够啊!”
而后又道:“你可是郡主,哪能才这点儿呢?”
“没有就是没有!”楚昭宁一甩长袖,不打算再理王香容。
谁知王香容今日竟格外胆大,她一把拉住楚昭宁的袖子,说道:“意儿,娘可是好心好意来求你啊!”
“当年,若不是我将你换了,你能有今天的富贵日子吗?”
“你现在过得好了,忘了娘了是不?”
楚昭宁依旧是一副嫌恶的表情,她使劲挣脱,“放开!”
王香容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不放,“意儿,你可别把娘惹急了。”
“我急了,你这身份可是瞒不住的。”
楚昭宁一愣,这话显然将她吓到了。
她不能失去这个身份。
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可能还愿意去当丫鬟?
若是没有这个娘就好了……
对,没有娘,没有了不就永绝后患了吗?
楚昭宁的脸上划过一丝邪气,而后将目光对准了王香容。
*
王香容的尸体从王府池塘里浮了起来,整个人已经泡涨了。
没有人为她伤心,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掉进池塘中,又是怎么淹死的。
苏念站在人群中,别人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就连靖王妃也拍着她的手背,说道:“好孩子,你娘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苏念点点头,却无意瞥到了楚昭宁那带着恨意的目光。
苏念将头偏过去,不去看楚昭宁,可她的嘴角却悄然勾起一个弧度。
因为,她刚刚听到了楚昭宁的心声。
她说:王香容是她杀的。
是她在愤怒之下杀了自己的亲娘。
苏念都想为这对母女鼓掌。
真是一出好戏啊,奶娘为了荣华富贵让自己的女儿做了郡主,谁知若干年后竟然被女儿杀死。
苏念暗中做了点手脚,让楚昭宁杀王香容的证据更加明显了一些。
之前,司徒半梦给她的丹药,她吃了。
后来才知道,那丹药是可以让人听到对方心声的神物。
有了这个,再加上那些证据,苏念不怕了。
*
不久以后,仵作在王香容身上搜到了专属于楚昭宁的绣帕,还有几个荷包。
另外,有丫鬟在王香容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封书信。
这信上写着换女儿的全过程,叙述十分清晰。
靖王妃本不愿相信王香容的事与楚昭宁有关。
可她还是派人查了查。
谁知这一查,她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楚昭宁真不是她女儿!
她的亲生女儿竟真是王香容的女儿柳意儿!
而且,王香容竟然是被楚昭宁害死的,证据确凿。
靖王妃在得知这一切以后,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她还算有些理智。
既然楚昭宁不是她女儿,那她也不用再保了。
她通知了官府,让人将楚昭宁抓了起来。
而后,靖王妃又将苏念叫到身边。
她反复的看了面前人儿的模样,发现她自己真是眼瞎。
明明柳意儿就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啊,她竟然一直没发现,反倒还被蒙在鼓里。
“意儿……哦不,昭宁,你才是我的昭宁!”
“我的好女儿,你命太苦了!呜呜呜……”
靖王妃抱着苏念痛哭了一场,引的苏念也动容起来,流下了眼泪。
*
一个月后,真正的柳意儿被斩首。
靖王妃顾念着养育了她多年,有些于心不忍,便去刑场看她。
可柳意儿依旧执迷不悟的认为自己就是楚昭宁,还对自己杀了王香容一事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
靖王妃叹气一声,最后离开了。
很快,柳意儿人头落地,灵魂飘出,被远处的司徒半梦收进了瓶子里。
“借了人家的身份多年,总该还了吧。你呀,一点都不亏!”
司徒半梦看着瓶子笑了。
接着,她长袖一挥,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