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年猫着腰,小碎步跨进明妃寝宫。
德妃最近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找机会给明妃诊脉,看看她是否怀孕。
这不,机会终于来了。
明妃一向爱用的张太医病了,正好他就顶上。
德妃这次许诺的赏银不少,那可是够他逍遥快活好一阵子的巨款呐。
“微臣给明妃娘娘请安。”柳康年扯着嗓子喊道。
明妃倚在榻上,面色略带倦意。
她眉头微蹙,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柳康年赶忙凑上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明妃纤细的手腕上。
刚一搭上脉,柳康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心里清楚,这是喜脉,看这脉象,胎儿估摸着有一个月大了。
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德妃说了,若是明妃被诊断出喜脉,那就不要告诉她,找机会偷偷做掉便是。
若是成功,便可多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柳康年舔了舔嘴唇,这钱他赚定了。
想到这里,柳康年松开手,挺直了腰杆。
然后满脸堆笑的说道:“娘娘这是近日操心太多,思虑过重,劳神伤身了。”
“没啥大毛病,就是有点虚,微臣给您开几副安神的药,调养调养,保准您吃了就好。”
明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轻声说:“有劳太医了。”
柳康年忙不迭地行礼告退。
回到太医院,柳康年一头扎进药房,关紧门。
确认没人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味事先准备好的滑胎药。
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边往那些安神药材里加滑胎药。
这味药加一点,孩子保准留不住,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
药很快就制好了。
柳康年让药童将这加了滑胎成份的药送到了明妃的寝宫。
婢女也忙不迭地接过药包。
这婢女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着不能耽误了娘娘喝药。
她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风风火火地奔向熬药的小厨房。
到了小厨房,婢女手脚麻利地生起火,把药罐子架在炉子上。
谁能想到,司徒半梦这时正躲在房梁上。
她盯着婢女和药罐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只见她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嘴里念了几句。
紧接着,那药罐子像是被施了法一般,突然晃了晃,接着“哗啦”一声,直直地落了下去。
滚烫的药汁洒了一地,热气腾腾。
婢女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坏了,娘娘的药洒了。
婢女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她正准备去收拾,却被一个东西绊了脚。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皇宫里的一只怀孕母猫。
自然,这猫也是司徒半梦丢出来的。
这母猫一闻到地上药汁的味道,就像着了魔似的,凑过去舔个不停。
“你这家伙,为何舔娘娘的药?!”
婢女伸手驱赶,却见母猫的肚子下面很快就流出一滩血,很明显是小产了。
婢女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母猫,声音都变了调:“这……这药有毒啊!”
反应过来后,婢女哪还敢耽搁,像一阵风似的冲回明妃的房间。
她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娘娘,大事不好啦!那药……那药把一只怀孕的母猫给害流产啦!”
明妃原本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听到这话,也吓得花容失色。
“娘娘,柳太医开的药……有毒!”
婢女说话间,冷汗已经流了出来。
明妃见状一把抓住婢女的胳膊,急道:“你可别吓我,你此话当真?!”
婢女连连点头:“娘娘,奴婢哪敢撒谎呀,千真万确,那母猫喝了药就小产了!”
明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她跟这个柳太医素来无仇无怨,他不会无缘无故害自己。
柳太医的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不过,这事还需再仔细查验一番。
想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一凛,对婢女说道:
“你赶紧去把张太医给本宫偷偷请来,千万别声张。”
婢女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就跑。
她知道这事耽误不得,便领了出宫令牌去了张太医家中。
这边张太医还在家里养病,便被明妃的婢女给强行请回了宫里。
张太医刚喘匀气,准备行礼,明妃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张太医,你可算来了,快帮我看看这药!”
说着,就把那几包险些酿成大祸的药推到张太医面前。
张太医一脸疑惑地凑近药包,闻了闻,眉头瞬间皱成了个“川”字。
“娘娘,这药里有让人滑胎的成份啊!”
原来真是药有问题。
明妃的眼神变的有些冷。
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急道:“张太医,麻烦你再帮我把把脉。”
张太医闻言,也立刻伸出手指搭在明妃的手腕上。
把完脉,张太医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抬起头笑着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有喜啦!”
明妃一听,整个人都呆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张太医,你确定吗?”
张太医点点头,肯定地说:“没错,娘娘,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明妃回想,自己的月信确实推迟了,看来这事不假。
明妃稳了稳心神,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今日之事,还请你务必保密。”
张太医忙不迭地点头:“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等张太医一走,明妃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咬着牙,狠狠地说:“好你个柳康年,竟敢隐瞒本宫怀孕的事!”
“而且还在我的药里动手脚,真是可恶!”
说着,她立刻召来自己的心腹太监。
小太监一进来,就看到明妃脸色不对,知道是出了事。
明妃俯下身,压低声音,“你去给本宫暗中调查柳康年,看看他是受谁指使的。”
小太监闻言,忙磕头说:“奴才遵命,奴才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明妃这里已经知道了一切,而柳康年还浑然不知自己的恶行即将败露。
此刻的他正美滋滋地做着发财美梦。
*
柳康年这几天一直没有动作,先前与德妃也是暗中联络,以致于明妃的人并没有查出他是受谁指使。
明妃仔细琢磨了一番,突然计上心来。
她跟身边的心腹小声说了几句。
那心腹先是一愣,接着嘴角一弯,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转身就去散播明妃来月事的假消息了。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没一会儿就飞进了柳康年的耳朵里。
柳康年当时正在太医院里翘着二郎腿,盘算着怎么花德妃给他的赏钱呢。
一听这消息,他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月事?那可不就是流产了?!
他连外套都顾不上披,撒开腿就往德妃寝宫跑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举一动,全被明妃的心腹盯得死死的。
心腹看着柳康年那猴急样,顿时察觉不对。
等柳康年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腹转身就跑回明妃那儿,气喘吁吁地说:“娘娘,柳康年那家伙去德妃那儿报喜了!”
明妃正坐在榻上,手里慢悠悠地摆弄着一串佛珠。
听到这话,她手猛地一停。
德妃,是平日里跟她关系最好的妃子,可以说是形同姐妹。
没想到背后的她竟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人。
明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肚子,眼神瞬间变得森冷起来。
德妃,你不仁,便别怪她不义。
再看德妃这边,柳康年正跪在地上,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将明妃流产的好消息告诉了德妃。
德妃一听,原本还故作矜持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她嘴角微微上扬,说:“很好,你这事办得不错。”
说完,便扭头对身边的婢女说:“去,把我准备好的赏钱拿来。”
没一会儿,婢女吃力地拎着一大袋子钱走了进来。
柳康年眼睛都看直了,伸手就想去接。
就在他准备告退,抱着钱袋子美滋滋地离开时,德妃突然开口:“慢着。”
柳康年一愣,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德妃要反悔。
他正想着怎么开口呢,德妃却笑着说:“柳太医,你立下大功,我再赏你一杯皇上御赐的美酒。”
柳康年一听,乐坏了。
他本就是个爱酒如命的人,一听到是皇上御赐的酒,哪还顾得上多想,立刻拱手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说着,他便接过婢女递来的酒杯,一仰头,“咕咚咕咚”把酒喝了个精光。
可酒刚下肚,柳康年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他惊恐地看着德妃,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紧接着,“噗”的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下人们吓得惊慌失措,有个胆子稍大的小心翼翼地问:“德妃娘娘,这柳康年的尸体怎么办?”
德妃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地说:“弄到后院去埋了就是,这点小事也要问我?”
说完,又扯着嘴角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酒的毒无色无味,就算是太医也闻不出来。他知道了我的秘密,自然是留不得的。”
*
后院里,司徒半梦收了柳康年的魂魄,又继续看着宫里的好戏。
她放出了几只梦蝶,梦蝶扑腾着翅膀,慢慢朝明妃宫里飞去。
而明妃的人发现柳康年自从进了德妃的宫里就没出来,便将这事又给明妃说了。
明妃估摸着柳康年十有八九已经遇害。
于是,明妃便假借调理身体为由,躲在宫里不出来。
德妃一听明妃不出宫,更加确信了她就是流产,内心高兴不已。
明妃一向受宠,若是怀孕,那岂不是又要压自己一头?
德妃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因此坚决不能让明妃生下孩子。
深夜,明妃睡得很沉,渐渐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明妃来到了德妃的后院,还看到了柳康年的尸体。
这梦很是真实,就算她醒后,很多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明妃觉得是老天在指引她,于是便暗中收买了一个德妃的婢女。
这婢女名叫嘉儿,正好负责打扫后院。
这天,明妃设计让皇上去了德妃宫里。
而德妃却因为皇上的到来而满心欢喜,并没有料到危险已经来临。
“爱妃啊,朕可是许久没来看你啦,你近来如何啊?”
皇帝见到躬身行礼的德妃,虚扶了一把。
德妃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她莲步轻移,娇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挂念着臣妾,臣妾好着呢,多谢皇上挂心。”
说着,德妃又飘到桌前,拿起酒壶,给皇上斟了一杯酒。
“皇上,这可是臣妾特地为您准备的美酒,您尝尝。”
皇上也没客气,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然后点头称赞:“嗯,好酒!”
德妃见皇上高兴,更是来了劲儿。
她绕到皇上身后,伸出柔软的双手,轻轻给皇上捏起肩来。
她一边捏还一边往皇上身上蹭,娇滴滴地说:“皇上整日操劳,可要多注意身子呢。”
皇上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不知不觉就眯起了眼开始打盹儿。
可就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一声尖叫声突然划破了宁静。
德妃和皇上都被吓得一哆嗦,皇上手里的酒杯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这时,旁边的公公站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回……回皇上,好像是一个婢女的叫声,听方位,应该是从后院传出来的。”
皇上一听,立马没了兴致,他站起身来说:“走,带朕去看看。”
德妃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后院不就是埋柳太医的地方吗?
而且那里不仅有柳太医,还有不少别的宫人……
就因为有了那些人做养分,她后院的花草都长得格外好。
这时的尖叫声让德妃心虚起来。
她心中暗骂:哪个宫女这般没规矩,竟敢坏她的好事,看她以后不剥了那个宫女的皮!
不过,德妃的脸上却还强装镇定。
她赶忙拉住皇上的胳膊,笑着说:“皇上,您别去了。”
“最近这后院闹老鼠,估计是哪个不懂事的婢女被老鼠吓到了,才这么一惊一乍的。”
“臣妾一会儿就去好好处置她,哪能劳烦皇上您跑一趟呢。”
皇上听了,点了点头,可脚却没停。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就算是老鼠,朕也得去瞧瞧,朕倒要看看,是多大的老鼠,能把婢女吓成这样。”
德妃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到了后院,就见一个婢女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见到皇上过来,她立刻哭喊着上前:“皇上,救命啊!”
她哆哆嗦嗦的指着旁边的东西,说道:“这地下……地下有人啊……”
皇上定睛一看,那地面有刚翻过土的痕迹。
有一块有明显的突起,旁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是土没盖住的。
“你,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皇上指使一边的公公上前查看。
公公得令,躬身走过去。
他大约一看没看清,又拿起一边的树枝扒拉了两下。
这一扒,顿时吓得他面容失色。
那没被土盖住的赫然就是一只手啊!
“啊……皇上……”
公公不禁叫出声来,随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失礼,便改口道:“皇上,那里……是一只手啊……”
德妃此时已经失去了方寸。
她不是让人埋的好好的吗?为何会露出一只手?
她百思不得其解,将目光投向了刚刚的婢女嘉儿。
嘉儿本就是被明妃收买的,此时她暗中高兴,明面上却不动声色。
“岂有此理……”
皇上也后退一步,指着那地方说道:“挖……给朕挖……”
说完他还冷冷的看了德妃一眼,看的德妃心头一震。
不到半个时辰,那一块的地都给挖了出来。
司徒半梦又暗中加了一把火,让负责挖地的人不知疲惫,继续深挖,接连挖出了十多具尸体。
这事立刻引起了轰动,震惊整个皇宫。
皇上对德妃大失所望,直接打入冷宫,还赐了她三尺白绫。
就连德妃的家人也没能幸免,纷纷被发配边疆。
德妃在冷宫里还在哭喊,说那事不是自己做的。
她以为自己只要坚决不承认,便能留下一命。
谁知负责送白绫的竟然是明妃。
德妃见到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一切都完了。
明妃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下令让小太监将她勒死,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留。
事后,明妃看着德妃的尸首,缓缓说道:“德妃,谁让你要害我孩儿呢?你可听过一句话叫为母则刚?”
“母亲为了孩子,是可以拼命的!”
说完,明妃冷冷的转身离去。
从此,宫里再也没了德妃这个人,而她的灵魂也进了司徒半梦的瓶子,再也无法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