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日头正毒,展依依哼着自编的采药小曲,蹦跶着从后山回来。
她竹篓里的草药堆得像座小山,脑袋里盘算着换了钱,给爹买壶酒,给娘扯块花布,再给弟弟买块点心。
“咦?家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该不会都睡午觉呢吧。”
展依依一边嘀咕,一边推开家门。
刹那间,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熏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展依依瞪圆了眼睛,竹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原本温馨的小院,此刻竟成了人间炼狱,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浓稠的鲜血从尸体下面汩汩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令人作呕的血泊。
“爹!娘!弟弟!”
展依依撒腿就往屋里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等她站稳身子,定眼一瞧,爹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双眼圆睁,仿佛死不瞑目。
娘则气息奄奄地靠在墙角,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展依依连滚带爬地扑到娘身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展依依的爹已经死了,弟弟才五岁,此时小小的身子也全是鲜血,没了气息。
娘气若游丝,费了好大劲才微微抬起手,抓住展依依的衣角:“依……依依,是青龙教的刘天锡……他们一帮人冲进咱家,抢东西,还杀人……”
展依依气得拳头攥得紧紧的,“该死的刘天锡,我不会让他好过!”
娘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嘴角就涌出更多鲜血:“依依,别管这些了……你赶紧离开这儿,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娘,我不走!我要给你们报仇!”
展依依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摸了摸展依依的头:“傻孩子……报仇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话还没说完,娘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
“娘!娘!”展依依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娘再也没有了回应。
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展依依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她缓缓站起身,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刘天锡,你给我等着!这笔血债,我迟早要让你加倍偿还!”
从此,报仇成了展依依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找到恒山派,拜入了山门,成为恒山派的一名弟子。
*
晨曦才刚给恒山派的练武场披上一层金黄。
展依依就像个上了发条的小陀螺,在那儿疯狂练剑。
自从进入恒山派以后,展依依是一天也不敢偷懒。
她打听过了,刘天锡武艺高强,她若是不加倍努力,还有什么资格为家人报仇。
她手中的剑舞得虎虎生风,时不时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衫。
一旁的几个小弟子一边偷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其中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弟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努努嘴道:“哎,你说展依依咋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这么拼命练剑,她到底图啥呀?”
另一个胖嘟嘟的小弟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话道:“要不,咱去问问她?”
于是,几个小弟子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围到了展依依身边。
冲天辫小弟子仰着脑袋,好奇地问:“依依,你为啥这么拼命练剑呀?图啥呢?”
展依依收了剑,喘着粗气,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找刘天锡报仇!是他,害得我全家老小丢了性命,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小弟子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
“这也太惨了吧!”
“刘天锡咋这么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对展依依表示同情。
就在这时,师姐宣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微微皱眉,轻声说道:“依依,我觉得你应该往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一味地报仇又有什么用呢?”
“再说了,这几年刘天锡行事低调,说不定已经改过自新了,咱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展依依静静地听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定定地盯着宣冉,眼神复杂。
沉默片刻后,她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脸尴尬的宣冉。
看着展依依远去的背影,宣冉撇了撇嘴,跟旁边的小弟子吐槽道:“你们看看,这展依依也太不善良了,就知道报仇,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
“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何必揪着不放呢!”
一个小弟子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师姐,可那是展依依全家的性命啊……”
宣冉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哼,不懂事!这报仇啊,就是自找麻烦。”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扭着腰肢走了。
就这样,展依依日复一日练剑,功夫也越来越扎实。
慢慢的,十年过去了,展依依已经成为了鼎鼎有名的高手。
而师姐宣冉依旧在劝展依依要放下过去。
展依依不知道宣冉意欲何为,她只知道,若自己不报仇,此生都无法安睡。
爹娘和弟弟的尸体总在她眼前晃。
她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放弃。
*
展依依得到了刘天锡下山的消息。
于是她提前埋伏在刘天锡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杀对方个出其不意。
谁知这事被宣冉知道了,竟然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了刘天锡。
她让刘天锡快跑,不然会被展依依杀死。
刘天锡果然没来,展依依扑空了。
正在展依依失望而归的时候,刘天锡竟然突然出现偷袭她。
展依依没料到刘天锡还会出现。
不过她这些年苦练多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即使面对偷袭,展依依也打败了刘天锡,并将他活捉带回了恒山。
她打算在父母和弟弟祭日这天,将刘天锡绑到坟墓前去杀。
弟子们都知道刘天锡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因此在展依依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接近。
刘天锡被关进了柴房,并用铁链捆起来。
可那宣冉偏偏好死不死的要去给刘天锡送饭。
她风风火火地冲向厨房,捞起一个食盒,又急匆匆往柴房方向赶。
这一幕恰好被管厨房的女弟子小灵瞧见。
小灵满脸疑惑,三两步蹿到宣冉面前,伸手拦住她:“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怀里抱着食盒,难不成是去给那个坏人送饭?”
宣冉一本正经地抬了抬下巴,说道:“小灵,我确实要去给柴房的刘天锡送饭。”
“人是铁饭是钢,就算他是坏人,那也是条鲜活的生命啊!咱们做人得慈悲为怀。”
小灵一听,顿时觉得无奈,“师姐,你没事吧?刘天锡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坏事做尽,死有余辜。”
“反正他迟早都得掉脑袋,你还费这劲给他送什么饭,纯粹是浪费粮食!”
宣冉不满地撇了撇嘴,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小灵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再坏的人,也得吃饭吧。我心意已决,你就别拦着我了。”
小灵见劝不动宣冉,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行吧,师姐,你要去就去吧。不过你可得小心点,那家伙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宣冉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依旧固执的要去柴房。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没站稳。
再一看,刘天锡正瘫倒在角落里,身上血迹斑斑,原本白色的衣衫被染得像块破抹布。
宣冉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刘天锡虽然浑身是伤,但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轮廓,简直帅得人神共愤!
“这也太帅了吧!就算是坏人,长成这样,也让人恨不起来呀!”
宣冉小声嘀咕着,心里的怜悯之情瞬间如潮水般泛滥。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刘天锡身边,心疼地说:“哎呀,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刘天锡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姑娘,我……我好饿……”
宣冉二话不说,打开食盒,拿起勺子,像哄小孩似的,一勺一勺地喂刘天锡吃饭。
喂完饭,她又去找来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刘天锡包扎伤口。
刘天锡心里暗自窃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轻声说道:
“姑娘,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要是能出去,一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报答你……”
宣冉听得心花怒放。
在跟刘天锡热火朝天的聊了两个时辰以后,她脑袋一热,竟然把束缚刘天锡的铁链解开了。
“你快走吧,以后可别再干坏事了!”
就这样,刘天锡在宣冉的“帮助”下,大摇大摆地逃出了柴房。
而宣冉还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善良壮举”中,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
*
展依依得知刘天锡被宣冉放走时,正在练剑。
她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宣冉!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展依依扯开嗓子怒吼,声音在练武场上空回荡,惊飞了几只树上的小鸟。
宣冉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理了理头发,说道:“依依,做人得宽容,说不定刘天锡以后就改邪归正了呢。”
“再说了,多积点德,对咱们恒山派名声也好啊。”
展依依深吸一口气,反驳道:“改邪归正?他灭我全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积德!”
宣冉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看她这副模样,展依依也懒得再跟她废话,便捡起剑,风风火火地下山追刘天锡去了。
这边,司徒半梦刚到这里不久,就目睹了这一出闹剧。
她看着宣冉,撇了撇嘴,“这姑娘怕不是脑子瓦特了,人家报仇报得好好的,她在这儿瞎捣乱。”
“我看是厄运还没砸她脑袋上,不知道疼。”
想到这儿,司徒半梦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决定给宣冉一点教训。
她施展法术,让展依依追不上刘天锡。
与此同时,她又让刘天锡和宣冉在下山的路上“巧合”相遇。
此时,宣冉正为放走刘天锡而心神不宁,一看到重伤复发、瘫倒在地的刘天锡,立马便冲了过去。
“天锡,你的伤怎么又裂开了!”宣冉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趁着展依依还没追上来,宣冉连拖带拽,把刘天锡弄到了一个隐蔽的茅屋里。
从此,宣冉开启了“保姆式”照顾模式,又是熬药,又是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一长,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一个含情脉脉,一个甜言蜜语,两人很快就滚了床单。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天锡的伤逐渐好了。
但上次和展依依交手,让他元气大伤,功力大打折扣。
看着一旁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宣冉,刘天锡心里打起了坏主意。
这天,刘天锡一脸坏笑,一步步逼近宣冉。
宣冉察觉到不对劲,警惕地问道:“天锡,你要干嘛?”
刘天锡阴阳怪气地说:“宝贝,你把内力都给我,我就能恢复巅峰了。”
宣冉一听,立刻惊恐地说:“不行不行!没了内力,我不就成废人了!”
刘天锡才不管那么多,他像个饿狼一样扑了过去,强行吸走了宣冉的内力。
没了内力的宣冉倒在地上,像滩烂泥,果然成了废人。
刘天锡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在邪教的时候,天天被你们这些名门弟子鄙视,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现在你没了利用价值,便有多远滚多远吧!”
说完,刘天锡像丢垃圾一样,把宣冉丢到了乞丐堆里。
可怜的宣冉,这才知道自己救了一条毒蛇,简直欲哭无泪。
*
恒山派弟子在山下找到宣冉的时候,她已经被乞丐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后来,宣冉回了恒山派,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而展依依总算又找到了击杀刘天锡的机会。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对方逃脱,快准狠的了结了刘天锡的性命。
刘天锡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败了,死的时候还很不甘心。
司徒半梦二话不说,利落的收走了他的魂魄。
这事过后,恒山派的掌门因为年纪太大,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展依依。
至于宣冉,她在长时间的自我怀疑下,慢慢的疯了。
五年以后,宣冉死去。
死前,她短暂的恢复了一点神志,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在后悔中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