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们今年的阴寿指标也不好弄了。”
轮回司的工作不好做,怨气很重。
明镜道人安慰道:“阳间动乱,政权交替,世人自然不想投胎受苦。”
轮回司的人一想也是,便闷闷不乐:“本以为这次乱世结束的应该很快,没想到那骷髅王又倒行逆施,这回战乱一起,恐怕又是几百年不得安生。”
“几百年?”明镜道人咋舌:“用不了这么久吧。”
“谁知道呢?哎,对了,你们那儿有什么消息没?咱们兄弟单位,必须互通有无啊。”
“什么消息?”
“就是那骷髅王,还有几年寿数?”
“这可不敢乱说,好歹是人间帝王。”
明镜道人连连摆手。
轮回司的人撇撇嘴:“得了吧,敢篡夺神器,气运反噬也反死他。”
明镜道人没敢接话。
因为他其实是知道一些事的。
这几年来,泰山府君、酆都大帝、北斗真君多次开会讨论,崔府君亲自执笔,来回有十几次修改,从最开始的三天五天,到最近一次的七年,骷髅王的寿命已经快被减没了。
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
但这属于是高度机密,万万不能泄露。
而轮回司的人又追问的紧,承受不住的明镜道人赶紧灰溜溜的告辞离开。
这种事,轮回司就算吃到好处,也不敢承认,只会顾右右而言他。
别看他们叫的欢,什么工作多难做,信誉保不住之类的。
这种身处垄断地位的工作,信誉有个屁用?
还不是有数不清的人都哭着喊着要投胎?
依明镜道人看来,轮回司刚收割了一波阴寿,转过头又来了一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这明显就是闷声发大财。
除了他们,枉死城估计也是这样。
就看卞城王递折子的速度就能看出来,这段时间折子就像纸片一样的飞,全是为了扩建的事。
流民是没钱,可还有把子力气啊,收拢过来,以工代赈,搞完建设之后再打包卖给地狱,提高地狱入住率,同时还能协助各地狱提高刑具的使用效率,促进刑具的更新换代。
自古以来,人口多,就从来不是一件坏事。
实在不行,拉他们充军打仗去嘛。
酆都的邵元帅不是天天嚷嚷着兵太少吗?
听说前段时间打个鬼王就损失了好几万,虽然打赢了,但也闹了个灰头土脸。
正好拨点钱和鬼,让他重建编制。
把利害关系理清。
明镜道人回家写了个揭贴,第二天呈奏崔府君。
崔府君看了一眼,便询问道:“我记得曾有人大力打击大烟,百姓称颂连连,可有此事?”
明镜道人早做过功课,当即回道:“世人云其「焚毒中云霄,正气壮山河之色;挥旗抗敌寇,义征夺魑魅之心」,是以建公祠以祭之,现为查察司陆判僚佐。”
崔府君颔首道:“既如此,我当去书一封,将林公借调来此,主持枉死之鬼审查事宜。”
明镜道人击掌赞叹:“府君高明,如此一来,必可堵住那悠悠众口。”
心里却有些幽怨。
您既然有了腹稿,何必差我东跑西跑呢?
想起送出去的茶叶红酒,一路搭进去的人情,明镜道人心中隐隐作痛。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做的这些绝不是无用功,就像他揭贴上的那句话——充分考虑了各方意见。
正因为崔府君没看到太大的阻力,才能得出现在的结论。
林公这个人简直是恨透了大烟。
但他不像钟明那样极端。
明白有些人要分开看,不能一棒子打死,所以他上任后,细细甄别了种鸦片者、贩卖者、教唆者,分出了主犯从犯,依律处罚。
总体上,这些人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
除此之外,林公最担心的,其实是被大烟毒害的普通烟民。
因此,他上任之后,足足两个月时间,都在甄别贩毒者中有没有被误杀的烟民,得到结果后,不禁大为欣慰。
没有!
“做事如此干净,这位钟道长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底下有正被审问的毒贩闻言,大为愤慨:“大人明察!他分明就是贪财!烟鬼穷困潦倒,哪有什么油水?他就是抄了我们富裕人家,去充实他自己的钱袋子!”
林公转头看去,轻笑一声,淡淡道:“据我所知,钟道长是南区主教,其对尔等抄家灭族,就如同农夫为田地除虫,焉能蔑为一己之私耶?”
毒贩怒声骂道:“放屁!吾儿不及满月,也被其一并杀害,此乃屠夫!你!”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怨毒的指着林公道:“你就是官官相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没一个好鸟!”
林公冷笑一声:“咆哮公堂,拒不认罪,侮辱诽谤,扰乱法庭秩序,罪不容诛,来人,给我押往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当即有阴差一左一右走上去,拿着铁钩,唰的一下穿透此人的琵琶骨,倒拖着往外走。
这人也算是个汉子,愣是没喊疼,依旧破口大骂。
林公冷了脸,“真是不知悔改!把他妻女发卖至枉死城教坊司,子嗣流放恶狗岭。”
“是!”
阴差一躬身。
做完这一切,林公转头问身旁的幕僚:“那位钟道长是何司职?官居几品?”
幕僚道:“乃是司律右卿,正七品。”
林公点点头,喃道:“有些低了。”
幕僚笑道:“老爷莫非有爱才之心?此子不过十七岁,晨曦初露,正七品,不低了。”
林公摇头道:“在我大清……唉。”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继续道:“钟道长少年英雄,既然在阳间取得了显赫地位,阴司之中必要跟上,否则岂不是显得我阴司轻慢人才?”
幕僚有些为难,“林公,阴司与人间不同,十殿阎罗才二品……”
林公神色惆怅,也不知道在说钟明还是在说自己:“这等有远见卓识的人物,自当高官厚禄以待,怎能不赏不罚,甚至苛责之?朝廷法度何在?家国信誉何在?
长此以往,人才岂敢为国效力乎?如此人才凋零,则国必亡矣!”
林公提笔,正气凛然道:“我当上书直谏,以正朝纲!”
幕僚无奈的叹口气,却也不去阻拦。
林公刚下来六十年,对于前朝有些留恋在所难免,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也曾付出努力,想剔除弊病,让国家变得更好,奈何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厦崩塌,心中之五味杂陈,难以对外人道。
就像两年前满清灭亡,林公一边说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
(过年好啊,祝大家天天发财,升职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