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这些日子总有一种恍惚感,仿若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
她发现自家王爷近来竟然频频踏足正院,每每与她相处时,那眼神里的温柔,令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柔则尚未入府时的时光。
当时她被选做侧福晋,夫君赠她一对玉镯,定下“愿如此环,朝夕相见”的白首之盟,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后来,王爷又许她诞下男胎便为她请封嫡福晋的承诺。
可自己有了身孕后,入府探望自己的姐姐竟被王爷一眼看中,取代自己做了嫡福晋,再后来姐姐有孕,自己的孩子不幸夭亡......
那一段过往,如同锋利的刀刃,每次触碰,都痛彻心扉。
如今王爷这般突如其来的温柔与眷顾,让她心中五味杂陈,不敢置信。
胤禛伴在宜修身侧,注意到她眼角闪烁的泪光,不知怎的,心有些刺痛,忙柔声询问:“小宜,怎么哭了?”
宜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乱如麻。
直到胤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有些慌乱地捏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
胤禛闻言,显然也想起了从前做下的荒唐事,他沉默片刻,而后将人揽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宜修发顶,喃喃低语,“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小宜,往后我们会越来越好。”
语罢,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还年轻,孩子,也会在有的。”
宜修听到这里,心中那道坚固的防线瞬间崩塌,再也忍不住,扑倒胤禛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她还是爱着胤禛的,即便胤禛从前那么伤害她。
她想,或许他们可以抛却从前,重新生活。
宜修哭过一场后,二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彻底消除,相处起来也更加恩爱和谐,柔情蜜意。
剪秋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看着自家福晋如今终得王爷真心相待,她不禁眼眶通红,满心欢喜的想着:福晋总算苦尽甘来了。
宜修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而胤禛这边,可算不上好过,真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胤禛近来,每日除却前往宜修处能享受片刻的愉悦与安宁,其余大部分时光都被繁重的公务填满。
这好像是他发自内心的选择,仿佛不办差,不做事,他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甚至头痛欲裂,因此他只能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他的身体也像是染上了某种怪病,以往那些柔软精致的绫罗绸缎一旦上身,便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会让生出裸奔的冲动。
为避免在众人面前出丑,他只得选择穿上让他十分不习惯的粗麻布衣。
吃食方面,亦是令他苦恼万分。
往日的山珍海味,如今在他眼里失去了吸引力,甚至一看到便觉腻味,根本无法下咽。
反倒是那些平日里王府下人们都不屑一顾的粗茶淡饭,如今却成了他果腹的唯一选择。
每次穿着粗麻布衣出门,总会有种种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倍感不适,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视而不见。
御书房,康熙见胤禛身着粗麻布衣前来,不禁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竟这般落魄了?
待他开口一问,就听胤禛回他,“皇阿玛,儿臣欲体验百姓的生活,以此激励自己用心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
康熙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可到底不赞同,“此举用心可嘉,不过,你到底是皇子之身,不必如此苛待自己。”
胤禛心中暗自叫苦,却只能应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只是儿臣如今已习惯这般穿着,恐一时难以改变。”
康熙见状,也不再多言。
此后,康熙见胤禛依旧身着粗麻布衣,却也只能无奈地装作视而不见,心里想着:他既愿意如此,便由他去吧。
其他阿哥见胤禛这般作为竟得了康熙的夸赞,心中好奇,也想效仿一二。
可那粗麻布衣穿上不过半天,便觉浑身难受,心中不禁对胤禛暗暗佩服:老四果然不是一般人。
因着胤禛这一坚持,雍亲王在民间的名声,竟阴差阳错地开始越来越好。
百姓们听闻他身着粗衣、粗茶淡饭,一心办差,皆赞其亲民、勤勉。
胤禛得知这一意外收获,心中暗忖:虽说身体受了些折磨,可若能换来如今的好名声,倒也值得。
此事之中,还有一人获利颇丰,那便是德妃。
康熙因胤禛的做法,见皇室名声有所好转,在夸赞完胤禛之后,又当着众妃的面夸起了德妃教子有方。
德妃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心中却满是得意,将这夸赞全盘接下。
她并不心疼胤禛所受的苦,只是胤禛此举让她在皇上面前挣足了面子,让她得以在众妃面前昂首挺胸,她自然得意。
其他嫔妃见德妃这般春风得意,心中自是不爽,可也没有办法。
毕竟,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去过那般磕碜的日子吧,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们不舍得。
早就听闻德妃素日对雍亲王多有偏见,对十四阿哥却百般宠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若换做十四阿哥这般受苦,乌雅氏只怕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同为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区别对待?
长此以往,雍亲王与十四阿哥兄弟俩的情谊,怕是迟早会渐行渐远。
德妃对众人的心声浑然不知,即便知晓,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胤禛得了康熙的夸赞和好名声,心中志得意满,却不知自己的后院都快怨气冲天了。
王府众人不明白,她们为何突然就失了宠爱。
她们许久不见王爷,却每日都听到王爷去了正院的消息,不禁心中忿忿。
因此她们只能趁着去正院请安时精心打扮自己,希望能见到王爷,王爷也能看到她们。
宜修看到众人的模样,不禁冷嗤一声。
脚长在王爷身上,王爷若是真的想见她们,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去找她们。
只能证明她们不得王爷的心罢了。
宜修对此很有信心。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那日她突然作呕,请来府医一看,竟是又有了身孕,她又惊又喜。
胤禛听到消息,自然十分高兴。
从衙门回来就直奔正院,当天也丝毫不避讳歇在正院,宜修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
第二日为了照顾宜修,胤禛甚至出门晚了。
等他要离开时,正好遇到了来请安的后院众人。
胤禛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后院的女子,就这匆匆一眼,那些女人不知怎的,突然就进了胤禛的眼。
那些女人:代指齐月宾和曹琴默两人。
(剧中曹琴默还没进,作者让她进了)
宜修对此浑然不觉,当天请安时,她笑意盈盈,满脸幸福,在别人眼里却刺眼到了极致。
众人心里满是苦涩。
可让众人和宜修都没想到的是,当天胤禛回府后却没去正院,而是去了齐月宾的院子。
“什么?”
宜修听到下人传回来的消息,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明明今天晨起时她还那么幸福,她甚至还重新有了身孕,幸福,就要这么离她而去吗?
宜修不甘心,决然道:“剪秋,去告诉王爷,本福晋身子不舒服。”
她不信,不信王爷会这么快就变心。
“是。”
剪秋看着福晋眼底的哀伤,暗自祈祷着王爷不要再次伤害她们福晋。
再次得而复失,她不敢想福晋会怎么样。
剪秋小跑着到了齐月宾的院子,就见齐月宾的丫鬟吉祥守在门外,剪秋上前道:“福晋身子不适,让我请王爷过去看看。”
吉祥闻言,略一思忖,还是不敢隐瞒,于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
里头正要躺下的二人听到敲门声有些纳闷,齐月宾心想,吉祥不是不懂事的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道:“吉祥,发生了何事?”
吉祥听到回应,忙道:“剪秋姑娘说福晋身子不适,要请王爷过去看看。”
齐月宾闻言,心里有些可惜,她并不想和福晋发生纠葛,眼下最好还是让王爷过去。
心思一转,便装作难过但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王爷,福晋有了身孕,您去看看吧,妾身今日能见王爷一面已经很满足了。”
胤禛此刻听到宜修身子不适,很奇怪,他心里并无任何感觉,甚至隐隐有些厌烦。
看着齐氏难过却善解人意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惜,于是便高声道:“身子不适就去找府医,爷又不会治病。”
剪秋在门外听得真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这些日子对她们福晋爱护有加的王爷。
人心,真的能够如此善变吗?
剪秋在门外站了片刻,听到屋里传出男女的嬉笑怒骂声,心里一片苦涩。
失魂落魄的回了正院。
宜修正往窗外张望,就看到一脸失落的剪秋走了进来,心下猛地一沉。
往她身后一看,可她身后,空无一人。
宜修瞬间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竟然真的如此绝情,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宜修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打湿了帕子,她的心此刻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啸而入,让她感觉浑身发冷,冷到了骨子里。
剪秋进了屋里,看到宜修的模样,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王爷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们福晋。
剪秋心里顿时对胤禛充满怨恨。
宜修哭了好久,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
她真是愚蠢至极,被人骗了一次还不够,第二次还傻傻的送上门去。
宜修将脸上的泪水拭去,神情变得冰冷。
这样一个寡情薄性的男人,她,不稀罕。
只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只有它了,也不知它是男是女。
不管它是男是女,王府的一切只能是她孩儿的。
想到这里,宜修眼神一厉。
“剪秋,吩咐下去,本福晋不希望王府再有其他孩子出生。”
剪秋一听,知道福晋已经重新振作,连忙应道:“是。”
她不能让属于福晋腹中孩子的东西被人抢走。
第二日,齐月宾温柔地送走了胤禛,才重新思考起昨夜的事。
福晋那人她知道,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王爷昨夜没去正院,福晋怕是已经怨上她了。
齐月宾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王爷既然没去,说明福晋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没那么重。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不可以斗上一斗。
左右她进府也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再者,这福晋之位本来应该是她的。
到了晚间,府里众人都在观望,王爷昨日去了齐格格的院子,今日是不是也有可能来自己的院子?
结果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也算意料之外。
胤禛今日径直去了曹琴默的院子。
众人有些不可置信,曹格格自进府以来就不得王爷宠爱,如今真是走了狗屎运。
曹琴默本人也没想到,但是看到胤禛来了,也是殷勤备至地伺候,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后数日,众人便发现,王爷的去处虽然有了变化,可也只是由一处变成两处啊,况且,这两处还不包含她们的住处。
这让其他希望轮到自己的人望眼欲穿,却又满心失落。
胤禛自然不会管别人的想法,每天晚上沉浸在温柔乡里,让他十分享受。
这日胤禛又到了齐月宾处,一番云雨过后,躺到床上,胤禛的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念起曹琴默来,可他又不舍得离开齐月宾。
在床上纠结许久,终是遵从了内心欲望,高声唤道:“苏培盛,去请曹氏过来。”
苏培盛听着王爷的声音有些急切,忙不迭地应道:“是,奴才马上去请。”
齐月宾也并未睡着,闻言有些纳闷,轻声问道:“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胤禛有些不敢面对齐月宾的目光,含糊其辞道:“是,有些事情问她。”
齐月宾虽然觉得蹊跷,却并未多问,可她绝对想不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曹琴默本已经睡下了,听到王爷找她,连忙让人伺候着穿好衣裳,就匆匆赶了过去。
到了齐月宾的院子,胤禛直接让人进了屋里。
曹琴默见屋内只剩三人,感觉有些怪异,“王爷,您找妾身可是有什么事吗?”
胤禛声音沉沉,“过来。”
曹琴默闻言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直到被胤禛拉着跌入床榻,顿时花容失色,满眼惊恐,“王爷,您......”
——
次日,齐氏和曹氏一同伺候王爷的事便在府内传开了。
宜修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竟涌起一丝庆幸。
如今王爷这般荒唐,实在不值得她倾心相待。
这事也传到了康熙耳朵里,康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觉得太子那样的才是异类。
齐月宾和曹琴默经此一事后,自觉羞愤难堪,便开始躲着胤禛。
可是胤禛却总是派人强制将她们请到前院,二人备受煎熬,心中竟对宜修生出羡慕之意。
她们都是正经参加过选秀的,哪里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竟会如那些不堪的女子一般,遭受这般折辱。
好在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她们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齐月宾和曹琴默先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迫不及待将消息告诉了胤禛,妄图远离折磨。
她们果真如愿了。
胤禛听到二人有孕的消息后,二人身上那股吸引他的气息也随之慢慢消失了,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莫名其妙。
胤禛终于不继续折磨她们,二人总算松了口气,开始静心养胎。
可宜修却在正院大发雷霆,齐氏和曹氏那两个贱人,竟然有了身孕。
这说明她这些日子的安排都没能发挥作用。
想到二人竟然能躲过她的算计,宜修也开始对这二人重视起来。
她不可能让这两人成功生下孩子。
可宜修不知道的是,她们三人腹中的东西并不是胎儿,而是汲取了她们生命力和血肉的一团乌糟东西。
年世兰估摸着事情有了进展,从本体空间里掏出一绿色长条状物体。
将那物体放到桌上时,它一动不动,还在装死。
“行了,我听到你呼吸了,别装了。”
年世兰直接拆穿这小东西的把戏。
“嘶,嘶......”
桌上的长条顿时扭动起来,将自己盘成粑粑状,头直冲着年世兰,发出嘶嘶的声音。
“别叫了,我有事要你帮忙。”
这小东西是前几年年世兰去一处寺庙上香时,在寺庙附近的山上赏景,被它缠上的。
它当时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把她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作为修炼多年的兰花精,自然不怕一条小蛇,还是一条有灵性的蛇。
她本想让它回到山林里去,不然,它这样的小蛇吓到了人,会被人打死的,毕竟它这么小,做蛇羹都不够的。
可它脸皮极厚,追了一路,她们坐马车离开,它就在路边草丛里爬得飞快。
直到要进城时,那小蛇还没放弃,年世兰无奈,下了马车。
担心别人看见小蛇,她吩咐身边人全都站到了马车另一侧。
有马车的遮挡,旁人便看不见小蛇了。
她垂眸,看着脚边这条一路执着跟随的小蛇,心下揣测:这小家伙,许是撞上了什么机缘,误打误撞地开了灵智,不然哪来这股子机灵劲儿,一路追着自己不放。
此时,周围马蹄声哒哒,离京城愈发近了,往来路人也渐渐多了。
年世兰柳眉轻蹙,俯身轻声对着小蛇说道:“你这小家伙,此地人多眼杂,别再跟着我,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说罢,她挥了挥手,作势驱赶。
小蛇却仿若未闻,蜿蜒着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裙摆,黑豆似的眼睛满是讨好,嘴里还不时发出“嘶嘶”声,像是在撒娇耍赖。
年世兰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将小蛇收到自己的本体空间内。
在这世间,妖精求道,恰似逆水行舟,磨难重重。
苍茫山林间,大多生灵混沌未开,懵懵懂懂地循着本能度日,能生出灵智者,已是万中无一的侥幸。
而有幸开启灵智的,往后修行之路也布满荆棘,一着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很幸运,寻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修炼之道。
这小蛇不知为何缠上了她,不肯离开,若是她不带它走,它就这么一头闯入闹市,只怕凶多吉少。
唉!
她真是该死的善良。
自己的本体空间相当于另一方小世界,小蛇在里面生活也不会不习惯。
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她以前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小蛇跟着她的时间久了,年世兰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小青。
虽然当时小蛇抗议过,可它蛇在屋檐下,最后也只能低头,只是时不时闹脾气。
坏脾气的小蛇。
此刻听着年世兰的话,小青更气愤了,“嘶嘶,嘶......”
年世兰不太懂它这时的意思,只看它这模样,就知道它肯定骂的很脏。
“别嘶了,我给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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