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
看着小姑娘眼中真实的疑惑,胤禛有些心梗。
春儿好像是真这么认为的。
他怕年羹尧吗?
当然不,只是年羹尧尚且得用,又担心留下一个卸磨杀驴的名声,不好立刻将人处置了。
就算再往深处讲,也只是些许忌惮罢了,帝王怎么可能畏惧臣子。
“可嫔妾总觉得,皇上每每对于年嫔的事总是畏手畏脚的,行事都不太果断呢,就像害怕什么似的。”
夏冬春轻飘飘来了一句。
胤禛却忽然僵住了。
他对年嫔的事确实每每都会......多加考量。
夏冬春轻声笑了笑,并不看他,只拉起男人的手,缓缓往前走。
“皇上,嫔妾明白的。”
“年羹尧是皇上的肱股之臣,亦是国之栋梁,皇上器重他些也是应该的。”
胤禛很快将刚刚的不自然掩去,依着身侧之人的脚步,慢慢走着,耐心地听着夏冬春说话。
听她突然提起年羹尧的功劳,不由有些诧异。
正诧异着,却听她话锋忽地一转。
“但君臣有别,身为臣子,为皇上分忧才是他们的本分,纵使他功在社稷,也不可逾越了。为人臣子,忠心才是最要紧的。”
胤禛深以为然,他自然希望臣子们都是忠于他,忠于大清的。
夏冬春还在继续说着。
“嫔妾闺阁之时,常听下人提起过年羹尧,都道此人能力不俗,却自视甚高,为人倨傲,行事肆意张狂,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尤以近来为最。”
胤禛默默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认可,却并未打断。
“自进了宫,见了年嫔,嫔妾才知,原来年家兄妹是一脉相承,年嫔行事做派与她那兄长相比,竟也不遑多让。”
“嫔妾虽然初入后宫,可也听了许多,见了许多,年家权倾朝野,年嫔手握宫权,又深得皇上恩宠眷顾,那是从来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的。”
“咳咳!”
“好端端的,怎地又说起年嫔来了?”
不知为何,胤禛听到小姑娘口中提到年嫔,竟莫名地有些心虚,下意识便想打断。
“说着说着就说到她了啊,皇上怎么这副模样?”
夏冬春侧头瞥了一眼男人,见他一副心虚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他怎么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胤禛干笑了一声,并未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并不算高明地转移了话题。
“春儿的话可是还未说完?”
夏冬春念着心里的事,也不想过多纠结男人此刻的异常,自然而然接过了话题。
“嫔妾方才说过,年家兄妹行事做派是一脉相承的,年嫔在后宫气焰嚣张,不敬皇后,那年羹尧在前朝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夏冬春说着,还颇有些唏嘘道:“据嫔妾对年羹尧的浅薄了解,嫔妾实在不敢想象,年羹尧如今行事已经到了何种嚣张程度,竟让皇上如此惧......忌惮于他。”
想着方才男人难看的脸色,夏冬春十分贴心地换了一个词。
可这对胤禛来说,并没有有什么不同。
他的脸色再一次黑了下来。
夏冬春自认贴心了一次,便放心地说起扎心话。
给一个甜枣,再给一棒子。
“皇上仁慈,可年羹尧是个不懂感恩的,只怕日后要骑到皇上头上来呢!”
随着话音落下,胤禛的呼吸不由粗重一瞬。
年羹尧骑到他头上吗?
想到年羹尧近来越发嚣张的行事作风,若继续下去,骑到他头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他身为帝王,怎能纵容臣子到此种程度,若真有那一天,这天下只怕要改姓年了吧......
这个想法乍一在脑中浮现,就挥之不去。
反复深呼吸几次后,胤禛才逐渐稳下了心神。
看着身侧不遗余力行挑拨之事的小姑娘,胤禛有些无奈,轻斥了一句。
“不可胡言!”
虽是斥责之语,可轻飘飘的,任谁都能看出他并未生气。
夏冬春见他看出自己的意图,也不意外,还理直气壮地嘟囔起来。
“本来就是这样啊,年嫔先前不是都快骑到皇后头上了吗,年羹尧这么做,嫔妾一点儿也不奇怪。”
“话说年羹尧也不是什么卫青霍去病一类世所罕见的奇才,皇上为何容忍他至此呢?”
夏冬春说着,突然问了一句。
胤禛闻言,无奈摇了摇头,轻声为她解释道:“年羹尧虽不是天纵奇才,可朕还是王爷时,他就跟在身后做事,后来也做了许多实事,如今他犯了错,朕便总想着给他几次机会,以免落了卸磨杀驴之嫌。”
“可皇上处罚不听话的臣子不是应该的吗?年羹尧犯了错,皇上不惩罚,其他人难免有样学样,那到时,皇上只怕真该头痛了。”
夏冬春说着,还叹了一口气,看向胤禛的眼神都带上了些怜悯之意,仿佛真看到了那一天。
胤禛觉得好笑,小姑娘想得可真长远。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无论是为着情谊还是什么,不予犯了错的年羹尧惩罚。
长此以往,年羹尧的气焰只会越发嚣张,其他人见此,有样学样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还是得尽快将人处理了啊,胤禛在心中叹了一句。
夏冬春此刻并未说话,只慢悠悠地往前走。
胤禛的视线却不可避免移到了她身上。
小姑娘方才说得这么卖力,不像随口一说的样子,倒像是对人积怨已久,在暗戳戳煽风点火呢。
可小姑娘和年羹尧素来无甚交集,思来想去,应该和年嫔有关了。
整到这里,胤禛心下无奈,小姑娘只怕还因那晚的事怨他呢。
唉......
虽然那事已经说开了,小姑娘也亲口原谅了自己,可她心中好像还没过去呢。
记了这么久,想来她是真的受了委屈。
一向备受家人宠爱、性子娇蛮的小姑娘初初入了宫,自己却因他人将她丢下,拂了她的面子,小姑娘那夜定然伤心至极吧。
思及此,胤禛忽然有些责怪自己。
那夜明明还有其他解决方式,自己为何偏偏就选了让她伤心那一种呢?
他此刻真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问问那时的自己,是否颅内有疾?
可事已至此,伤害已经造成,他唯有尽力弥补。
既要弥补,只送些衣料首饰、金银财宝好像太过单薄,位分也得跟着提一提。
小姑娘入宫也有些日子了,提一提位分也是应该的。
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再次迎来位分晋升的夏冬春说完了话,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脚步也轻快许多,拉着身旁人的手,不自觉轻轻晃悠起来。
胤禛由着她的动作,眼含宠溺地注视着拉着自己的人,稳稳地跟上她轻快的步伐。
小姑娘要一直这么快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