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三人一路嬉笑打闹着而来,徽文帝突然从榻上立直身子,精神大振。
“方爱卿快来看,子季抱的是谁家的孩童?”
一旁的方大人不紧不慢的瞥一眼疑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慢悠悠的回道:“回禀陛下,那孩子是沈家长女与前朝旧将霍青的孩子!”
说完还要特意强调,“陛下不必如此惊慌,那孩子与南阳王没有半分干系!”
“……”
徽文帝扶额道:“霍青的孩儿都这般大了!哎,若是子季早些成家,此刻哪用替旁人抱孩子!”
“陛下圣明!”
方大人点一点头,转身便道:“啧,谁说不是呢!”
三人一同进来向徽文帝拜了礼,徽文帝欣喜的连忙招呼着沈蒹蒹带孩子落坐。
故意落后一步的方大人冲那莫逆之交挤眉又弄眼,惹得那人没有好脸色的挤兑:“你在这里做甚?”
方景禹挑眉一笑,神色颇是得意的靠过来耳语:“子季兄不该感谢我么?今日此局乃方某一手促成!”
“多事!”
“……”
看出沈蒹蒹的不自在,徽文帝和蔼可亲的安抚道:“沈爱卿不必拘谨,今日只是普通家宴,爱卿随意便是!”
开什么玩笑,她的正上方坐着九五之尊、右手边坐着不安好心的大行令、左手边坐着不苟言笑的南阳王……
面前三座无法屏蔽的大山压得她连喘口大气都要斟酌一二,她该如何随意!
看向沈蒹蒹身旁虎头虎脑的小儿,徽文帝慈眉善目的问道:“你几岁啦?”
沈蒹蒹代为回道:“回禀陛下,这孩子过完元日该满四岁了!”
麟儿的小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依旧要闲不住的搭话。
“乳娘说,等麟儿长大后就可以娶媳妇了!”
“哈哈哈,这孩子……”
徽文帝哄堂大笑,让这小儿倍受鼓舞。
看一眼认真给他投喂的沈蒹蒹,麟儿歪头傻乐。
“蒹蒹,等麟儿长大了娶你好不好呀?”
沈蒹蒹哭笑不得——
“祖宗,你倒是咽下去在说话呀,等会该呛着了。”
左手边那位阴晴不定的冷面王爷也不知因为何事突然动了怒。
“自己端着吃,不许让人喂。”
沈蒹蒹惊得手一抖,甚是不解的朝那冷面阎王望去——
他这是给人当阿爹当上瘾了不成?
他也不怕吓到孩子!
哪知这小儿对此人言听计从,伸长小手一把从她手里抢过碗勺,转身冲那半路认来的阿爹讨好卖乖。
“阿爹你看,麟儿自己吃饭,麟儿大口大口的吃饭,阿爹不要生麟儿的气。”
“……”
一旁的方大人幸灾乐祸的直咂舌——
“啧啧啧,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得跟这大醋王抢媳妇,他不生气才怪哩!”
得知这孩子将刘祺错认成阿爹,徽文帝惊叹之余全是感慨。
“当真是将门无弱兵,虎父无犬子!这孩子知实务,有胆色,懂变通,日后定当前途无量!”
沈蒹蒹替麟儿谢过徽文帝的吉言,又暗暗往那冷面煞神看去。
见他神色无异,对麟儿没有威胁,这才心安些许。
好在一场无关大局的小风波很快被抛之脑后,徽文帝操心朝堂之事,很快又论起了眼前的政事!
“寡人听闻北羌人不日便能抵达都城,只是这北羌人所经之途,流言不断,子季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陛下无需忧心,微臣自有应对之策!”
方景禹笑道:“陛下放心便是,鸿胪寺定全力配合南阳王行事!”
徽文帝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寡人此番倒不必忍受头疾之苦!哈哈哈……”
想必徽文帝对三年前西境王讨要城池一事心有余悸,此刻吃了两人给的定心丸,尤为的心情舒畅。
酒过三巡,徽文帝脸上有了颜色,借着酒劲道:“寡人若是记得不错,子季与方爱卿当是同岁吧!”
方景禹忙道:“陛下好记性,南阳王实则比微臣还长了半岁!”
听闻此话,徽文帝哀愁不已。
“子季这些年为我大徽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却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姻缘!每每想如此,寡人实在痛心!”
那人慢条斯理的吃完面前的饭菜,放下手中的竹筷答得漫不经心。
“陛下不必忧心,微臣不急。”
“不急?你让寡人如何能不急!”徽文帝激动道:“你与方爱卿同岁,同岁啊!人家方爱卿早已娶妻生子,阖家欢乐!而你呢?如今依然孑然一身,你如此这般让先祖皇帝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沈蒹蒹暗暗咂舌,先祖皇帝能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她不知晓!
但徽文帝今日定会被气到无法闭眼!
方景禹忙劝道:“陛下息怒,南阳王不是这个意思!南阳王不着急,许是早已心有所属!”
方大人语气笃定,笑得意味深长——
沈蒹蒹心里“咯噔”一下响——
被刘子季看上的女子该有多倒霉啊!
想到此人的非常手段,她直替那位被活阎王相中的女子担忧!
徽文帝倒是深信不疑,满脸期待。
“子季啊,你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你看上哪家的姑娘只管同寡人说嘛,寡人定当亲自替你去求娶!”
“没有!”
“没有?”
天子猛然一愣,转而大发雷霆。
“没有你还吃得下去,你气死寡人得了!”
“……”
许是看在沈蒹蒹与小麟儿的面子上,徽文帝还是收敛了一些怒气的。
“你看看你这些年只知激勇好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些年你这身上是旧伤添新伤,不剩一块好皮!你还未成家啊,你也不怕日后吓到自家夫人!”
“你说说你若是早些娶妻生子,你如今何苦给旁人家的孩子当阿爹!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娶个媳妇自己去生!”
“你这身边若是多个知冷知热的女娘尽心服侍,你也不至于整年整年的不着家,那府上也不至于凄凉如此……”
方景禹语重心长道:“陛下说的对呀,南阳王确实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南阳王不能总给旁人家的孩子当阿爹吧!”
“……”
徽文帝与方大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
南阳王濯濯泉中玉,潇潇松下风,对两人的说词全程无动于衷——
沈蒹蒹疼惜地看一眼身边的小儿,默默地抚摸着麟儿的小脑袋在心里辩驳。
旁人家的孩子怎么了?
旁人家的孩子多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