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峯一听,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蹭” 地站起身,反驳道:“薛老头,您这也太保守了!香港铜钱为啥能在咱们这儿横冲直撞?主观上,咱广东银圆换算麻烦得很,老百姓不爱用;客观上,人家香港铜钱成本低得像白菜价,咱的制钱成本却高得吓人,铸出来就亏钱,恶性循环,没个头儿。咱再这么瞻前顾后,难道眼睁睁看着广东经济被香港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双手紧握成拳,情绪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抖。
李准看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仿若两只好斗的公鸡,陷入沉思。他眉头紧锁,手指轻叩桌面,发出 “哒哒” 声响,心中暗忖:二人所言,各有道理,恰似天平两端,一端是革新求变的机遇,一端是稳守现状的安稳,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而后,在钱局那略显沉闷的会议室里,讨论声再度此起彼伏,激烈交锋。
薛梅溪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双手撑着桌面,似要将全身力气都倾注其上,神情严肃得近乎冷峻,说道:“李提调,我绝非冥顽不灵,反对改革,只是这风险,恰似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得不防。香港那金融体系,历经多年打磨,跟精密钟表似的,一环扣一环,成熟得很。他们铜钱能大量涌入,背后是雄厚资本和市场机制在撑腰。咱们广东要是不管不顾,大张旗鼓搞货币改革,一旦出岔子,百姓衣食住行都得乱套,社会动荡不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不能只盯着眼前那点好处,把潜在风险抛到九霄云外,得有长远眼光呐。”
李准站在一旁,认真聆听,不时点头,仿若小鸡啄米,以示认同,回应道:“薛老师,您顾虑极深,如警钟长鸣,我铭记于心。可咱也不能因噎废食,被风险吓破了胆,停滞不前呐。如今广东经济被货币问题勒住脖子,都快喘不过气了,要是再不想辙,往后日子怕是更难熬。咱们能不能在谨小慎微的前提下,像摸着石头过河,试着探索点可行办法呢?”
熊三峯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似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猛地停下,大声道:“当年你的四川老乡王雪岑奉命筹建钱局时,也是外行。可如今湖北钱局在其领导下,仍然红红火火。你可不能再婆婆妈妈,犹豫不决了!时间不等人,每拖一天,广东经济就像失血一分,损失惨重。咱们可以先找个小地儿,搞个试点,投石问路,边干边总结,要是老畏首畏尾,缩在壳里,啥突破都别想有!”
薛梅溪无奈摇头,长叹一声,说道:“当年王雪岑离开时对我说,可以小步快跑,切忌大步跨越。试点也不是万全之策,风险就像藏在暗处的礁石,一不留神就撞上,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想收场都难。咱们必须得备好‘降落伞’,想好应对招儿,不能瞎干蛮干。”
李准顿觉如处两难绝境,恰似困于荆棘丛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薛坐办的谨慎,犹如坚固盾牌,守护安稳;熊坐办的积极,恰似锋利宝剑,辟出希望,二者皆有可取。思忖片刻,他目光坚定,说道:“两位高见,皆至关重要。咱得往深处挖,把市场情况摸个透,把各种影响掰扯清楚。薛坐办,劳您大驾,组织人手,深挖香港铜钱流入的门道,找找咱现有货币体系的‘阿喀琉斯之踵’;熊坐办,麻烦您研究研究国内外货币改革的成败案例,瞅瞅有没有能为我广东所用的‘他山之石’。咱们齐心协力,寻出条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降风险于最低的康庄大道。”
二人虽仍心存分歧,可对李准这番安排,倒也认可,相视一眼,微微点头。李准缓缓说道:“两位所言,都入木三分,铜钱之事,关乎千家万户,关乎经济命脉,确实草率不得。咱们得广纳良言,权衡利弊,我再多方打探打探,深思熟虑一番,琢磨出个周全方案,再上报巡抚大人定夺。”
这场货币改革的观念激斗,暂且偃旗息鼓,可李准心里清楚,前路恰似布满荆棘的险途,要在谨慎与创新间寻得微妙平衡,宛如高空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唯有砥砺前行,方能助广东钱局破局,为广东经济注入生机。
一日,广州街头人潮涌动,叫卖声、欢笑声交织,仿若一曲嘈杂乐章。李准心忧钱局之事,眉头紧锁,脚步匆匆,穿梭于人群之中,神思恍惚之际,忽然撞到一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摔倒。他赶忙稳住身形,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之人,书生打扮,身形消瘦,恰似竹竿,面容透着几分青涩,年纪瞧着比自己小上几岁。李准心中愧疚,忙抱拳致歉,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住,方才走得急了,冲撞了小兄弟。”那年轻人却眉头紧皱,满脸气恼,提高嗓门道:“哼,撞了我,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哪有这般便宜!”
李准见状,赶忙低头,姿态愈发谦卑,诚恳说道:“小兄弟,确是我之过错,若你有所损伤,医药费用,我定当赔付,绝无二话。”
那人却双手抱胸,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傲慢笑意,上下打量李准,阴阳怪气说道:“哟,瞧你这穿戴,像个有钱人呐,莫不是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摆平一切?哼,我可不吃这一套。这样吧,我也不要你钱,只要你乖乖跪下,给我磕个响头,这事便就此揭过,往后也不找你麻烦。”
李准一听,怒火 “噌” 地从心底蹿起,双手瞬间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身子微微颤抖,可还是强忍着怒气,咬着牙说道:“你别太过分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人却愈发嚣张,仰头大笑,满脸不屑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在这广州城,我还没怕过谁呢!” 说罢,故意向前一步,逼近李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眼神中满是挑衅。
李准心中暗忖,今日怕是碰上难缠主儿了,可四川人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一上来,哪肯示弱,心一横,想道:“我四川儿郎,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你这跳梁小丑?” 当即大怒道:“你是谁,这般横行霸道,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又是一阵狂笑,下巴扬起,得意洋洋道:“哼,我乃广东官场赫赫有名的布政使岑春煊总文案张明岐,你又是谁?瞧你这公子哥儿模样,就看不惯。报上你爹爹名字来,我倒要瞧瞧你什么来头。”
李准心中一惊,知晓惹上官场权贵门下之人,麻烦不小,可也不愿丢了骨气,当下缓和神色,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原来是布政使门下,失敬失敬,在下是钱局提调李准。”
张明岐一听,“呸” 地啐了一口,满脸鄙夷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官二代富二代,原来是乡试三考不中的半个秀才,靠着爹爹捐个五品同知候补,走了狗屎运才混进官场的吧。我听说你刚上任,不学好,净学西洋鬼子搞什么铜圆改革,广东老百姓可都怨声载道呢。我劝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小心成了洋奴才,遭人唾弃。”
李准听了这诛心之语,气得浑身发抖,可理智告诉他,此时不宜纠缠,咬咬牙,强压怒火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周围路人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投来好奇目光。那么二人的矛盾如何解决,谁会首先主动让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