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李准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在三炮的陪同下,朝着原缉捕衙总办都司李世桂的府邸走去。一路上,寒风凛冽,如刀割般刮过他们的脸颊,街边的树木在风中瑟瑟发抖,枯枝相互摩擦,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仿佛是不安的灵魂在低语。
李世桂是一个较为复杂且颇具争议的人物。他原籍江苏元和,是武举人出身,1882 年之前来到广东,起初担任广州五仙楼汛警官,但他曾私自开设票厂经营白鸽票,被广东按察使发现,因官官相护未受到严惩。1892年,因 “缉捕” 能力强,李世桂获两广总督李瀚章嘉奖,先后担任广州协左营右哨千总、都司等职。然而,1897 年他因收受赌场陋规被绅士举报而被撤职。1903年冬,岑春煊以其剿匪不力将其停职等候处理。
李准的脚步略显沉重,每一步都带着对未知的忐忑。他紧紧抱着礼物,那礼物包装精致,在黯淡的光线下却显得有些沉重。三炮跟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手不自觉地放在腰间的武器上。终于来到李世桂家,那朱红的大门在昏暗中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李准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门 “吱呀” 一声打开,露出一个仆人的脸。
李世桂家的客厅里,灯光昏黄摇曳,墙上的字画在光影中显得有些阴森。李世桂都司接过李准递上的礼物,随手交给下人,那动作有些随意,似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下人接过礼物,匆匆退下。李世桂随后挥挥手,让另一个下人去泡茶。他整了整衣衫,待李准落座后,嘴角扯出一抹客气的笑,眼中却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李提调,你有什么事,让人传句话我去你那里,你现在这么客气亲自上门,我真是惭愧呀!” 说着,他微微欠身。
李准赶忙双手作揖,深深一躬,说道:“十八一个李,作为李家兄长们,我来看望你是应该的。” 他的动作恭敬而诚挚,眼神中透着真诚。
李世桂微笑着,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涩,摆摆手道:“我一个撤职待罪之人,蒙本家兄弟抬爱,受让不起。”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叹气。
李准苦笑,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无奈:“不瞒兄长,你我都是苦命人,你因土匪丢了官,我因土匪子快要丢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虽然你之前在水师提督任幕僚,你这次也是遭人嫉妒陷害。” 他边说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大腿,身体微微前倾。
李世桂再次苦笑,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长叹一声:“哎,毕竟身在剿匪位不谋其政,更没有成绩,被人诟病撤职也是难免的,就是不知道总督后面还有什么大招。哎,不说这些没用的,请问老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着,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李准猛地起身,动作有些急促,双手抱拳,神色诚恳,眼中满是期待:“不瞒兄长,我本是三次科举落榜的半个秀才,这次被总督点名,要我带兵剿匪,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可一定要帮帮支招。这次我若大难不死,今后必有厚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世桂缓缓叹气,身体向后靠,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回报不必了,冲你能认亲,我就简单说说,至于能不能帮上人,就不好说了。不瞒你说,我在香港广东多年,对两广匪情确实有一些了解。广东对外通商早,交通运输与丝绸业发达,民间富商多,历来匪乱严重,但经过十多年的严厉打击,本已减轻不少。但自从我们南海人康梁二人闹君主立宪保皇运动,以及香山县孙中山的同盟会都将广东作为会党根据地以来,日商走私,枪支泛滥,民心思变,门派林立。这诱惑的利益与会党政治交织一起,局面非常混乱,个别山头势力膨胀就越来越猖狂了。” 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着,试图描绘出那复杂的局势。
李准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困惑,上前一步安慰道:“兄长,按说官军粮草充足、武器精良、兵多将广、山匪根本不是对手,可为啥官军出动会不成功呢?”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李世桂,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李世桂再次叹气,他缓缓起身,在屋内踱步,脚步沉重:“每次剿匪都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土匪要么闻风而逃,要么背后打冷枪,他们的原则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所以,我们每次兴师动众出发却是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大败而归。” 他的脸上满是无奈与疲惫。
李准满脸困惑,挠了挠头:“照你这样说,这土匪就无法无天了?” 他皱着眉头,眼神中透着不甘。李世桂苦笑,摇摇头继续说:“那也不是,不过要不打草惊蛇找到土匪巢穴也非易事,另外这带兵之人一定要上下齐心。” 他停下脚步,看着李准。
李准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次抱拳:“本家老兄,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而且又不认识哪个武将。麻烦你给我推荐推荐。”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李世桂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身边有两个奇人,你若用好了,他们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坐回椅子上,神色认真。
李世桂虽然知道新任总督不信任他,但他是愿意剿匪的,也乐于看到李准能成功,因为李准的成功也能洗脱他的一些嫌疑。他看向窗外,眼神中透着一丝希望,那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准所在的巡营办,是一间略显简陋的屋子。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将这一方空间重新拖入黑暗。灯光映照下,四周的墙壁斑驳陆离,隐隐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屋子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陈旧的兵器,上面布满了灰尘,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那张放着中国象棋的桌子,位于屋子中央,棋盘上的棋子在光影中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李准正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他轻轻拿起茶杯,送至嘴边,轻抿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在他眼前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视线。放下茶杯时,那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若有所思,手指在棋子间轻轻摩挲,似乎在回忆爷爷教他下棋的情景。
其实,李准正在等人,是谁让他如此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