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
朱元璋端坐龙椅之上。
他的右手不停地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每一次敲击所发出的声响。
都能引起一阵轻微的回音。
就在朱元璋的前方不远处,一个浑身浴血的老人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趴在大殿之下。
他身上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纵横交错的伤口,如同狰狞可怖的毒蛇一般。
不断地向外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有些较小较浅的伤口已然开始结痂,但更多的则仍在汩汩地冒着血水。
使得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显得愈发憔悴和虚弱。
就连他的呼吸,此刻也变得异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刘文松啊,刘文松……";
朱元璋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荡着。
";你自从咱当年攻打濠州之时便一直跟随于咱左右,细细算来,这时间可着实不短了吧。";
听到朱元璋的话语。
刘文松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艰难地抬起了那颗头颅。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沙哑而又虚弱的声音说道。
";皇上,老臣追随您的时日确实远比这朝堂之上的大多数人都要长久得多。只是老臣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何事,竟惹得陛下如此动怒?";
朱元璋闻言,亦是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与刘文正对视着。
";做错了什么?哼!既然你自己想不起来,那咱就好好地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朱元璋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洪武二年,常遇春,开平王,那可是咱的心腹爱将啊!他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旧伤复发罢了,结果在服用了你开的那些所谓的汤药之后,还没过上三天,竟然就突然暴毙在了家中!
咱想伯仁,一生征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咱也理解,故此咱也没怪你,继续让你当太医院院正。”
听着朱元璋的话语。
刘文松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手脚仿佛被浸泡在了寒潭之中一般。
又冰凉了几分。
他的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
不敢与朱元璋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对视哪怕一瞬。
“哦?怎么,咱家这位医术高明的刘院松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啊!莫急莫急,这不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朱元璋顿了顿继续说道。
“洪武十一年,咱那儿媳妇,在生下允熥之时,突然间遭遇血崩之祸。
本以为经过你这号称京城第一神医的精心调理之后,她便能转危为安。
可谁曾想到,仅仅过了三日,她竟然就这般毫无征兆地暴毙而亡!
但咱又想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况且又碰上这要命的血崩,身子自然是极度虚弱不堪。
但即便如此,咱当时也并未怪罪于你呀!不仅没有责罚,反而依旧让你稳坐太医院院正之位,甚至还额外给了你不少赏赐呢!”
说到此处,朱元璋竟是哈哈大笑着鼓起掌来。
那掌声清脆响亮,在这寂静的宫殿内回荡不休。
然而此刻的刘文松,却早已面如死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然而这一次,咱家妹子所患之症仅仅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风寒罢了,即便是那些刚刚踏入太医院、资历尚浅的太医们,也能够一眼瞧出其中端倪。
可偏偏就被你胡诌成了肺疾,你究竟居心何在呀?”
朱元璋面色阴沉地盯着刘文松。
听到朱元璋这番斥责,刘文松先是一愣,随后竟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看样子上天并不眷顾于我啊!倘若皇后继续服用我开的那副汤药两个月,只需要再两个月!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恐怕也是回天乏术喽!
朱元璋,你不是想要取我性命吗?有本事你尽管来好了!”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如此挑衅,朱元璋此次并未像往常那般暴跳如雷。
反而缓缓朝着刘文松迈近脚步。
“既然事已至此,你不妨如实告知咱家,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般行事?
只要你肯老实交代,咱家不仅可以给你来个干脆利落的死法,而且还会网开一面,为你刘家留得一名男丁传宗接代。
怎么样?咱家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紧紧逼视着刘文松。
岂料,刘文松闻听朱元璋所言之后。
竟是毫不畏惧地破口大骂起来。
“朱重八啊朱重八,你这乡野出身的泥腿子、屠夫,竟然还妄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以你这般的性子,岂能容得下我刘家血脉延续?
真当老夫是三岁稚童那般好糊弄吗?哈哈哈哈……此事便是老夫一人所为,有本事你现在就将我杀了呀!”
面对刘文松如此张狂的叫骂,朱元璋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凝视着他。
那张原本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此刻已如寒霜般冰冷,一丝笑容也寻不见了踪影。
“哼,真是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你不就是一心想着激怒于我,好让我立刻取了你的性命吗?
可惜啊,朕又怎会轻易遂了你的心愿呢?”
言罢,朱元璋猛地转头,冲着门口高声呼喝道。
“毛骧,速将此人押回昭狱!不论你使用何种手段,都必须从他口中撬出实情来,与之前那两名宫女一样。
记住,只给你一夜的时间,明日清晨,咱定要知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只听刘文松嘴里还在胡言乱语地叫嚷着什么。
但很快他那声音便消失在了宫殿之外。
此刻的刘文松就如同一条毫无生气、任人摆布的死狗一般。
被毛骧拖拽着向外走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缓缓从朱元璋身后的屏风之中显现而出。
来人正是朱标。
“标儿,如果真的查出幕后黑手,你打算怎么做?”
然而此时的朱标却仿若未闻,他那张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庞如今已不见丝毫表情。
只是这般死死地紧盯着殿外那空无一人的走廊。
良久,他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杀!我定要为常姐姐和开平王报仇雪恨,不管此人究竟是谁!”
话毕,朱标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
顿了顿继续说道。
“或许一直以来,在那些人的眼中,孤过于仁慈宽厚了。
但此次,无论是牵涉到多少人,哪怕会引起朝局动荡,都得杀。
孤就是要告诉他们,孤也是有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