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透明的连体丝袜，勉强遮住胸部的短背心，露出大半截大腿的热裤。
如火焰般燃烧的红色长发，凌厉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下巴。
从她走进校服店来看，应该和自己年纪相仿。
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从她小心翼翼靠近的姿态来看，她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玛雅歪着头，依旧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你是谁？”
语气冷淡而生硬。
但这并非是出于轻蔑或戒备。
她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
不知为何，卡伦却对玛雅的这种态度感到十分舒服。
她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我？我，我叫卡伦……你，你是？”
“玛雅。”
“好，好漂亮的名字……哈哈。我这次是作为雷卡切夫的旁听生来的……你也是吗？”
“嗯。”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交谈了起来。
互相询问着对方的来历。
擅长什么技艺。
打算旁听哪些课程。
卡伦发现，随着和玛雅的交谈，她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玛雅和之前她遇到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卡伦并非一开始就害怕与同龄女孩相处。
十岁之前，她还经常和其他马戏团的女孩们一起玩耍。
那时候的她会像对待男孩子一样，和女孩们开玩笑，大大咧咧地相处。
她并没有任何恶意。
只是想和她们成为朋友。
然而，女孩们却对她的这种接近方式感到警惕。
她们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和她保持距离。
像同龄的男孩子一样，卡伦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微妙的社交信号，依然自顾自地玩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卡伦在上厕所的路上，无意中听到了她们对自己的议论。
她们说她是一个奇怪的女孩，竟然和男孩子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还说她说话做事都傻乎乎的。
甚至有人说她是故意装作不懂事的样子。
辱骂和嘲讽，卡伦在在和男孩子们相处时也经常听到。
“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装！”
卡伦当时就冲了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但这件事情，无疑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
从那以后，卡伦每次遇到其他女孩，都会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如果女孩们开她的玩笑，或者指出她的不足，她就会像犯了大错一样，感到无比的沮丧。
每当女孩们窃窃私语，她都会觉得她们是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即使女孩们主动向她示好，她也会吓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虽然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也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以及那些女孩们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但她依然无法释怀。
每当站在女孩面前，她的身体就会本能地僵硬起来。
然而，在玛雅身上，卡伦却感受不到普通女孩的那种气息。
玛雅总是惜字如金，语气冷淡。
她身上没有那种常见的社交信号。
虽然玛雅的冷漠让她看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卡伦反而觉得这样更自在。
因为玛雅不会触发她的心理创伤。
“这么说，你对杂技几乎一无所知？”
卡伦得知玛雅并非专业的杂技演员后，内心燃起了一丝自信。
因为她终于有可以教给玛雅的东西了。
“是的，我不知道。”
玛雅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说完便转身要走。
卡伦见状，顿时有些慌乱。
“不，不，我不是看不起你……”
卡伦不想就这样和玛雅分开。
她鼓起勇气说道：
“我，我想帮你！我从四岁就开始学习杂技了……我，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知识！还可以帮你选课，购买教材！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懂吗……”
玛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好啊。”
成功了！
卡伦难掩兴奋之情，提高了音量：
“真，真的吗？可是，你们马戏团没有其他人吗？和我在一起没关系吗？”
玛雅想起了一个人。
副团长。
她精通杂技，如果自己需要帮助，她一定会伸出援手。
在学校里，她也一定能给自己提供很多便利。
但是玛雅不想接受她的帮助。
她想起了刚才在咖啡馆发生的事情。
艾拉竟然张开嘴，让弗兰克·艾德斯坦喂她吃饭！
而且是让团长！
玛雅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愣愣地看着艾拉。
就算失忆后变得很黏团长，也不能提出这种要求吧。
她在心里呐喊：
你说点什么吧，团长！这样怎么可以啊！
然而，弗兰克·艾德斯坦并没有批评艾拉。
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勺子，将食物送进了艾拉的嘴里。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次弗兰克像喂雏鸟一样细心的把食物递过来，艾拉都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张嘴吃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两人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不妥。
也并没有什么不合时宜。
更何况，艾拉吃了几次之后，就因为觉得味道不对、吃起来不舒服而停止了。
但那几次喂饭的画面，却深深地印在了玛雅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的魔力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
她真很想用念动力把食物砸在艾拉的脸上。
就像蕾娜的蛋糕一样。
但在团长面前，她不能这么做。
就算团长脾气再好，这样也可能会生气的。
为了压制魔力，她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着两人亲密地用餐。
“啊，校服做好了。”
“那晚上见，玛雅。”
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玛雅的心情，亲昵地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玛雅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想要放下对弗兰克·艾德斯坦的感情的努力，再次宣告失败。
她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纠结复杂了。
帕皮拉克斯的力量也随之增强。
刚才的念动力，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压制住。
玛雅一边喝着老板娘送来的饮料，一边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团长对艾拉那么温柔？
为什么团长和蕾娜那么快就亲近起来了？
是因为外貌吗？
玛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苍白得有些不健康的女孩，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难道是因为我的长相不合他的心意？
她也经常被人夸漂亮。
但她知道，每个人的审美观都不一样。
在团长眼里，自己或许很丑陋。
难道团长喜欢健康强壮的女孩？
艾拉和蕾娜的身体素质都非常出色。
据说她们的实力在同龄的杂技演员中数一数二。
而自己，连团员们的基础体能训练都跟不上。
但是，体弱多病的贝格森子爵不也一样吗？
她甚至连站在阳光下都觉得难受。
所以，健康状况应该不是原因。
玛雅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
艾拉和蕾娜的共同点。
弗兰克·艾德斯坦喜欢的东西。
答案显而易见。
杂技！
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想到呢？
团长喜欢她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玛雅一直以来都把团长当成一个发明了划时代魔法的学者，一个实力强大到可以将死神送回深渊的魔导师。
所以她也一直努力想在这方面得到他的认可。
但是，弗兰克·艾德斯坦真的是那种追求力量的人吗？
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依然热衷于马戏表演。
虽然玛雅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马戏，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责怪他。
自己不也一样，不顾周围人的劝说，放弃了进入Imt的机会，一心钻研幻象魔法吗？
重要的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他最重视、最喜欢的东西。
自己总是以体能训练太辛苦为借口，逃避练习，也从未想过要学习基本的杂技技巧。
难怪团长不把自己当成弟子，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
“如果我学习杂技呢？”
玛雅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够赶上艾拉和蕾娜。
但她有一个她们不具备的优势。
她想起了入学考试时，教务主任提到的SpEcIAL。
其中，p代表的是感知力（perception）。
捕捉动态物体，计算距离，分配指尖力量的能力。
在这一点上，玛雅自信自己比艾拉更强。
但是，仅仅拥有这种能力，并不意味着就能自动掌握相应的杂技技巧。
至少，她需要有人教她一些基础知识。
她不想寻求艾拉或团长的帮助。
她想凭借自己的坚持，默默努力。然后让她们大吃一惊。
那样的话，团长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或许……
就可以像蕾娜一样……
“玛雅小姐，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深入探讨一下杂技？来我的房间吧……”
玛雅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蕾娜在团长面前宽衣解带的画面。
如果换成是自己……
如果自己只穿着内衣站在他面前，他慢慢地向自己走过来……
“玛雅？”
老板娘的呼唤声，将玛雅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她手中的杯子，正冒着白色的蒸汽。
她的念动力对饮料施加了压力，将其变成了冰块。
与此同时，巨大的凝固热释放出来，将杯子烫得滚烫。
“对、对不起。”
她迅速用念动力清理了桌子。
啊！我都在想些什么……
她使劲摇了摇头。
一定是西奈菲克斯在蛊惑她。
让她的心魔更加躁动不安。
她迅速放空了思绪。
被这种诱惑所迷惑，正是那些苦修士和学者们容易陷入的陷阱。
不能混淆目的和手段。
想要加深和团长的关系，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神秘学的手段。
而她的最终目的，是充实自己的心灵画布，提升自己的魔法根基。
她离开了咖啡馆，走向学校门前的街道。
她要去为雷卡切夫的旁听课程做准备。
但是，她对此一无所知。
当初团长建议她旁听课程的时候，她一口回绝了。
现在回去求助，她也不愿意。
团长和副团长肯定会主动提出帮忙，而自己又只能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互动。
幸好艾拉刚才提到了校服的事情，所以她才来到了这家服装店。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我们先去买校服吧。虽然运动服可以在这里买到，但运动鞋还得去其他地方定制。你穿多大码的鞋？”
卡伦。
她一改之前扭捏的姿态，语气活泼地说道。
她说自己是拉斐尔马戏团的成员。
玛雅也知道这个马戏团。
在鲁兹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他们，而且克里斯蒂安也给了他们一颗星的评价。
看来她是个有用的人。
所以玛雅才接受了她的提议。
不过，卡伦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你有驯服动物的打算吗？我一直都想养一只宠物。”
卡伦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管玛雅有没有回应。
即使玛雅只是简单地回答，或者投来冷漠的目光，卡伦也依然笑得很开心。
她的热情有些太过了。
但玛雅并没有觉得厌烦或不耐烦。
如果卡伦问的是她能回答的问题，她就回答。
如果不是，她就直接无视。
幸好，驯服动物的话题，玛雅也有一些可以聊的。
“我养过猫。”
玛雅的话音刚落，卡伦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连点头，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想养什么宠物。
距离十月份的预选赛，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玛雅默默盘算着，她觉得，这段缘分应该不会持续太久……